《纯生之马车之上》柏沙沙

1、纯生之马车之上【上】

　　清晨淡淡的阳光刚刚照进将军府的时候，言之晗就醒了。门外是下人们悉悉索索忙碌的声音，老将军怕打扰到宝贝“儿媳”的休息，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们轻声细语，可还是会有冒失的小丫头打饭了水盆惊叫出声，又连忙被管事的低声呵责一顿。怀孕进入后半节，肚子长的飞速，孩子又精神，总是没完没了地闹腾。顾宇希自他怀孕四个月就出征了，他又不愿多麻烦别人，夜里盗汗抽筋都是独自忍了过去。
　　分娩在即，肚子坠得厉害，腰也酸胀得让人坐也不是卧也不是，夜里基本上没怎么睡。言之晗唤了贴身的侍从小秋，刚被扶着坐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脸色也不好看。今天尤其难受，早饭被端进来，还没看见，就是一阵干呕，赶紧让人有端了出去。从床上移到贵妃榻上，连书也看不进去，只能这么靠着。
　　老将军一听说连早饭都吃不进去，连忙带着御医就赶了过来。将军家几代忠臣，儿子也是当朝重将，言之晗更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太傅，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是他的学生。一年前“嫁”到将军府，也是皇上赐的婚，听说他有了身孕立即派了一名御医前来照料。
　　自从这肚子显怀之后，老将军就免了言之晗每日的请安，倒是自己常常一大早带着一堆补品到他们这里探望。言之晗二十一岁在朝为官，第一眼就被太子相中，做了他的专属老师，破例住在宫中。说是老师，连伴读也一并做了，这一做就是十三年。当太子登基，所有人都认为他会被收进后宫时，他被赐了婚，嫁给了青梅竹马的顾宇希。
　　三十四岁才怀上孩子，在他这个年纪的人多是四五个孩子的爹了。言家与顾家是世交，早在言之晗他们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定下了娃娃亲。所以这么多年顾宇希坚持不娶，老将军也不催逼，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盼来了媳妇，接着又如愿以偿地盼来了孙子，怎能让老将军不把他宠到天上去了。
　　言之晗确实难受得紧，也不像往常那样逞强，乖乖地让御医诊了脉。御医搭了会脉，又探了探言之晗的肚子，问了几个问题，言之晗也都一一如实回答。看着老将军焦急的眼神，从容地做了一辑，“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小少爷就会出生了。”
　　“我马上写信给希儿，听前线说，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再过两三天就能到。我让他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说不定来得及。皇上那边必能体谅，不会怪罪。”说着就拍拍言之晗的肩，兴冲冲地命人研墨去了。
　　“少夫人，为了方便生产，您最好乘着现在还不疼，多走动走动，一旦有什么反应了就立即派人来叫我。我先下去准备准备。”御医吩咐完，就起身告退了。
　　如释重负吗？好像也不是。言之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下的心情，知道这个在自己肚子里待了九个多月的小生命就要出生了，期待中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怀上孩子倒是没怎么折腾，但是怀孕之后，就明显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御医也说他比一般的孕夫容易劳累，连孕期的一系列不良反应都更严重。如今自己大龄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小秋扶着言之晗在院子里走着，他从小跟着言之晗，连他进宫那会儿都伴随左右。这几个月来，言之晗晚上抽筋什么的都是他在照料，对这个还未出生的小主子，他怕是喜欢的不比老将军少。以前跟着进宫的时候，也看过一些怀孕的妃子少爷，自家主子的肚子不算小，又是大龄产子，但愿大小平安。
　　老妇人跪在祠堂里为他们祈福，老将军将家信交给家仆，又派人去通知言家，现在在屋里惬意地喝着茶，长孙的名字他早就起好了，也让算命先生看过了，说是定将成为国之栋梁。其实顾宇希这次大胜敌国，可谓好事成双。开心之余，老将军也不免忧心，树大招风顾家和言家的势力早就遭人嫉妒，前些日子竟有人上书，说顾宇希与敌国勾结做出大胜的假象。皇上虽没有听信谗言，但本该举国同庆的时候，他却也没什么举措。看来这个芥蒂是就此埋下了。
　　这时一个下人跌跌爬爬地跑了进来，老将军还以为是言之晗要生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下人喘了三口气才蹦出这么一句话。
　　“胡说！掌嘴！什么不好了！小少爷出生是天大的好事！”想着怎么来了个这么不懂事的下人。
　　“老爷！皇上派了付公公来，请少夫人前去下棋！”终于能把话说溜了。这该回轮到老将军语无伦次了。
　　思琢片刻老将军沉下气来，“你先去请付公公到前厅休息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赶紧起身快步走去言之晗的院子。走在路上，便不停地在心里盘算着，皇上此举为何，直到看着他抚着肚子，撑着腰，在阳光下慢慢走着的样子，突然在心中萌发了一股抗旨的念头。怎么能让他撑着这副临产的身子，一路颠簸着去陪皇上下棋呢。
　　“爹，您怎么过来了？”看到老将军居然站在那边发起了呆，言之晗赶紧让小秋扶着走了过去。
　　“没事，爹来看看你，感觉怎么样？”老将军收起不安，和颜悦色地问道。
　　言之晗摸了摸肚子，“恐怕还有一会儿呢。”
　　正说着来了个小人，一见到老将军就慌慌张张地说，“老爷付公公催了。”
　　老将军正怕言之晗知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言之晗已经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付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也是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贴身伺候着的。皇上拍他亲自过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爹，到底出了什么事，您快点告诉我。”
　　眼看着瞒不住了，老将军无耐地开了口，“皇上请你去陪他下棋。”
　　言之晗也不禁皱了眉头，自己眼看着就要生了，自是在家安心待产最好，但皇命不可为。不说这些日子皇上对将军府有些不愉快，就是当初被他爱护有加，也不敢抗旨。
　　“要不我让付公公带话回去，就说你身子不便，等他日孩子生下来的，在前去请罪。”老将军见言之晗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只能想出这么个解决方法。
　　“爹，这样不妥，晗儿还是走这么一趟吧。皇上本就对我们有所误解，即使他不误解，也会让奸人抓住把柄。再说晗儿觉得还撑得住，御医也说了孩子可能明天才出生。”看到老将军欲出言阻止，言之晗接着说道，“退一万步说，即使我今天分娩，宫中那么多御医，怎么都不会比家里差的。爹您就放心吧。”
　　老将军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呀，眼睁睁地看着言之晗被付公公扶上了马车，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去。看来得和老伴一起祈福了，这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