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涛微茫》陈醒介

2、林望

　　小的时候，瀛洲的孩子和凡世的孩子的成长基本一样，只有长到15岁后，身体的成长速度才会减慢，然后一点点的，到去世的时候，仍会保持着三十多岁的样貌。

　　若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瀛洲的孩子很少，比起凡世的孩子少了一些顽童的恣意。

　　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和娘亲一起修习仙术，等长大一点了，就自己一个人，或划一叶扁舟，或骑一只青鹿，在瀛洲的秀丽山水之间徜徉。偶尔会有人前来相邀，我们就结伴而行。

　　然而林望可不可以呢？

　　我不知道小男孩是否能静下心来学仙术，更不知道其他的孩子会否接受林望。

　　所幸林望很乖，不吵不闹，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甚至连表姐的下落也没有问我，着实让我庆幸不已。

　　这么下来，家里也不过就多了一双筷子而已。

　　我想到将来总该让林望和瀛洲其他的孩子接触，所以至少也要让他练些仙术，免得其他的孩子欺他弱小。

　　然后开始每日教他仙术，林望总是静静的听，我教的东西他却总也使不出来。我每次问他听懂了没有，他也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双眼空洞无神。

　　难道我教的不对？

　　我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青纸剪成的鹿，对它轻轻一吹，纸鹿化为呦呦会叫的青鹿。抱上林望，我骑着青鹿去了子允家。子允比我略大，仙术向来修习的比我好，或许问问他能知道男孩子应该怎样修习仙术。

　　门外的是子允的弟弟并封。并封头一次见到陌生的小孩，所以直绕着我转，眼睛骨碌着直盯着林望。我将青鹿交给并封，打发了他，便直接进屋找子允。

　　和子允说明了来意，子允笑说我怎么傻了，仙术修习男女能有什么不同，他学的和我学的自是一样的。

　　于是我就说了一下林望的情况。

　　子允拉过林望，看了林望许久，才对我说，你觉得孩子是这个样子吗。

　　我想着自己小时候，便点头说是。

　　子允又让我看窗外的并封。

　　并封此时正和青鹿玩的不亦乐乎。黑胖的并封蹬着双腿使劲的往青鹿上爬，可惜青鹿不买账，总是一晃把并封摔到地上。于是并封继续爬起来，坚持不懈的继续努力。

　　并封是出了名的上房揭瓦的顽皮小孩，这个大家都知道。就算子允宠着弟弟，也不应该把并封拿出来当榜样啊。

　　看我执迷不悟，子允只好直白的说，林望这样根本就不像个正常的小男孩。

　　怎么不正常了？

　　我拉过林望，仔细看着。林望比刚来的时候瘦了一些，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不同。

　　子允说，小男孩应该更有活力，双眼不可能这么无神，也不可能像林望这样一直蹬着眼睛一言不发，像个木头娃娃。

　　“茱萸，你该不会以为养小孩，就是添一双筷子吧？”

　　我想了想，好像真是这样，我除了每天叫林望吃饭，然后就是自己干自己的，其他的也就不管了。只是在最近才开始想起应该交林望仙术。

　　看我的表情，子允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只好叹气，询问我要不要把林望先放到他家一段时间，让林望和并封一起玩。

　　我拒绝。
　　既然林望是交到我手上了，我自然要把他养好。

　　带着林望骑着青鹿回家，我看着怀里的林望，他一直不言不语，像是个木偶一般。也许，子允真是对的。我决定此后每天都把林望带在身边。

　　我试着全天都和林望一起，时不时的看他。
　　林望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但却没有聚焦。
　　我大声的唤他，他也只是木然的转过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看着我。
　　我问他这样一直蹬着眼睛累不累，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他也只是摇头，然后继续呆滞的看着远方。

　　子允是对的。

　　以前只有吃饭的时候在一起，因为食不言寝不语，我竟没有注意到，林望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我问他什么，他也只是摇头点头。我不问他，他就一点反应也没有。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了，我看着林望盖上被子睡觉，终于觉得放心了一般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了自己房间。

　　转转反侧，我想着林望那空洞的眼神，又实在睡不着。

　　如果娘亲还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该怎么办。可我现在也只有看着如木偶一般的林望一筹莫展。

　　这样下去，估计这孩子还没长大就会夭折了。

　　难道真要把林望交给子允？

　　我有些迷茫。

　　可看林望的样子，我又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是把林望交给子允吧。他家好歹有个并封，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应该能让林望有些活力吧？

　　想到此，我便下床穿鞋，打算去看看林望睡着了没有。如果他还醒着，我就问问他愿不愿意去子允家和并封一起玩。

　　轻轻推开林望的房门，就看见林望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屋顶发呆。

　　“林望？”

　　林望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任何表示，又转过头看着屋顶。

　　我走过去问他怎么还没有睡。

　　林望没有吱声。他的双眼在黑暗中越发深陷。

　　我问他，你有多久没好好睡过了。

　　林望仍是没有回答我，仍旧双眼空洞的看着屋顶。

　　我脱了鞋躺倒林望的身边，一手抱过他，一手盖上他的双眼。

　　“睡觉。”

　　感觉到手掌下林望的眼皮微颤，但我始终没有松开手，直到林发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看着黑暗中林望的小脸，我想，不管如何，我还是先自己试一试吧。不想把这个孩子交给子允，就好像抛弃他一般。

　　之后我都是和林望一起睡觉，保证他睡着了，我才能安心闭眼睡觉。
　　林望的精神也终于好多了，至少那种木偶一般的感觉是没有了。

　　我到哪都带着他，不让他有一个人的时候。
　　不过有解手的时候，却是十分尴尬。只能让他站远了等我，或者我站远了等他。

　　可是，林望还是少言寡语。基本上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除了表姐来送他的那天，他再也没叫过我一声“表姨”。

　　不如让并封过来陪他一起玩？
　　不然林望这样死气沉沉的，也确实不像个孩子。

　　我放飞一只纸鸢，带话给子允，让他找一天让并封来我家，陪林望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