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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谁在悬崖沏一壶茶
      温热前世的牵挂
      而我在调整千年的时差
      爱恨全喝下
      “我是霸王”,一个浓眉大眼,瘦骨伶仃的少女双手插腰,趾高气昂地说道。
      “你不是。”她母亲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无精打采地反驳她。
      “我是。”
      “你不是。”
      “我就是。”少女的语气依然斩钉截铁。
      “够了!”她母亲终于无法忍耐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你从小就说自己是霸王,你知不知道霸王是谁啊?是几千年前的老祖宗!而你,只是我女儿,我、女、儿。”说罢,便转身离去,不再理会她。
      她缓缓地,缓缓地坐了下来,把头深埋进双膝中,无声地痛苦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为什么?!”
      “梅梅,”她母亲又走了进来,对她说道,“明儿去找陈老板给你录音,别去参加什么表演班了。”
      她无语。她母亲一心期盼着她能在歌唱领域有所发展,光耀门楣,却极其厌恶演戏这个行当。戏子无义,是母亲根深蒂固的观念。
      然而,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霸王!
      长河清水天地冰,冰生玉水云如絮,絮柳随风愁还聚,聚散两尽真情殉。虞姬自刎,霸王气绝,忆往昔峥嵘,今已成空。他是人人畏敬的楚霸王,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曾败北,未料却被困于垓下,四面楚歌,无颜见江东父老,唯一死以谢天下。人们说他傻,好面子,他们哪知,渡了乌江的霸王便不再是霸王,他的记录中没有输,输了,只有死!血是英雄血,梦也是英雄梦,刀锋重,剑气厉,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一瞬间碾落化为尘土,万里江山的繁华梦转眼消散如同过眼云烟。
      他怀着无尽的遗恨走在奈何桥上。寒风刺骨,利如那把自刎的短兵;大雨滂沱,冷如冥司边缘的忘川。
      他麻木地走向眼前一个瘦小的老婆婆,她坐在桥的尽头,再往前,便是一望无际的缥缈烟雾,六道轮回,转世投胎。她永远在那里温着她的茶——那杯黑漆漆的孟婆汤。她的身影若隐若现,在她亲切温和笑容下,来来往往的灵魂们不知不觉地喝干一碗碗茶水,遗忘了前世种种爱恨情仇,重新继续来生。
      他在她跟前止住了脚步。她笑盈盈地端上一碗茶水,他拒绝。
      “你在等人?”孟婆不温不火地开口,她见惯了这种情形。
      他摇摇头,“我找人。”
      孟婆抬眼看向他,缓缓道,“不用找了。即便找到也无济于事,投了胎,转了世,依旧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他的灵魂还是那个霸王,即便成鬼,“我定要找到我的虞姬!来世,与她共看天下归一,山河昌荣。”
      “繁华似梦,权利如风,皆是虚无,何苦太执著。”
      “我欠她一个承诺,欠她一条命。”他脸色凝重,“我们刻了三生石,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是我的。少一天也不行。”
      “哎,世人果真荒唐,又来一个不依不饶的。”孟婆叹了口气,千百年中,总会遇到一两个固执的灵魂。罢了罢了,否则,千年如一日的生活也太寂寞了些。
      只见她转身掏出一朵鲜红的花,瓣瓣舒卷,妖异地绽放着,她把它放在手里轻轻地揉搓着,碎成猩红的粉末,撒入那碗半凉的茶水中,递给他,“喝了它,它会删除你前世的记忆,却——保留你的心。”
      “心?”他不解。
      “因为感情不需要记忆,是靠感觉,而这里……”孟婆指向霸王的心,“是唯一能让你有感觉的地方。”
      他仰头一干而尽。苦苦的,涩涩的,腥腥的,他已无暇顾及,他喝下了他一世的牵挂,调整了前世今生的千年时差,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桥……
      这幅画面,这些对白,自她有记忆以来便夜夜在梦境中反复播放着。她记不起前世种种往事,那些曾是她的同伴或是敌人,皆是脸孔模糊,陌生遥远,惟有一个名字烙在她心里,无需想,无需忆,仿佛是她心的一部分——虞姬。

      岁月在岩石上敲打
      我又削去了长发
      而你今生又在哪户人家
      欲语泪先下
      她是个从不留长发的女孩,任凭母亲好说歹说,软硬兼施,她始终削着薄薄的短发,贴着头皮,干净利落,一如她的为人。
      她也不爱穿裙子,衣橱里推满了各式各样的长裤,其中又以牛仔裤居多,穿上身,仿佛步子也迈得大了些,潇洒豪迈,一如她的处世。
      邻居家的阿姨总对她母亲说你家梅梅身上有一股英气;学校里的先生也经常让她领操,像一杆标枪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英姿飒爽,傲气十足。
      她踢球,玩弹弓,爬沙丘,掏蚁窝,只要是女孩子不玩的东西她都参与其中,不亦乐乎。母亲叼着烟,乜斜着眼瞪她“没有一点女孩样!将来如何嫁人!”
      嫁人?她活了二十几个年头,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心中有经纬胸里藏乾坤,虽不能征战沙场,剑指参昴,也要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她失去的不过是记忆和那些个没有意义的刚愎自用,她的心还在,梦也在,一个轮回,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谁料,转瞬间,星转乾坤,她今生竟是女儿身!
      虞姬,一个想起来就令她揪心的名字,今生,又在哪户人家?
      “梅梅!”母亲的催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和陈老板约好了时间,你可别迟到了。”
      她起身出门。屋外阴雨连连,沁入骨髓,她懒得打伞,冒雨走在街上,与匆匆的路人擦身而过。她是唯一一个不在乎被淋湿的人,穿过清冷的街道,她湿淋淋地站在录音公司的大厅里,很是突兀。
      “你就是梅梅吧,快进来,”一个和蔼的中年男子看见了她,对她招呼道,“你的小样我已听过,很是不错,所以约你来一趟。”说罢,便客气地请她进去。
      “外面的雨很大吧,”陈老板寒暄道。
      “嗯。”她目不斜视,最讨厌繁文缛节。
      “你没带伞?”
      “嗯。”废话。
      “咳……听说你已变过声?”陈老板不愿再唱独角戏,直接进入主题。
      “嗯。”
      “很沙哑,很独特……很少女孩子会有你这样的嗓音。”
      “嗯。”她明白陈老板的意思,与众不同便是好的。
      “那……你就先唱一段吧。”陈老板找了一个椅子坐下,让她站在他面前。
      终于,她开口,声音婉转低迷,厚实的嗓音,浓烈似酒。一段唱罢,陈老板已僵直了身躯,仿佛还未回神,“什么?完了?太好了!果然有潜质!太美了!”他神情颇为激动,“我挺你,去报名参加歌唱比赛,准得名次!”
      “好,”她语调平静,“我能夺魁。”
      陈老板惊讶地看着她,她语气淡定却有着不容怀疑的坚决,“咳……有决心总是好的,但最主要还是心态端正。”
      她不置可否,她不会去调整心态,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做了,就一定要最好,成王败寇是她的哲学。
      她去了,自己付的费用自己准备的服装,家境本就不好,父亲早逝,母亲嗜赌,一切都得靠自己。
      从从容容地上台,站在舞台的中央,底下黑压压的一片,端坐在最前方的是评委们。前奏开始,所有的灯光刷地聚集到她身上,霎时,她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众人瞩目的感觉让她信心百增,她认真求学,努力打工,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么?
      一曲唱罢,她回到后台,还有好些个选手在忐忑地补妆,也有十分钟跑好几回厕所的,她看不下去了,便对身旁一直在求菩萨保佑的小女孩说:“兵家最忌心浮气躁,踌躇满志不行,万念俱灰不行,临时拜佛更不行。真正信佛的人越是在关键的时候越是镇定。”
      小女孩一脸崇拜地看着她,早已忘记了要说什么。她好笑地推推她,“还愣着干嘛,做一下深呼吸,准备上场吧。”
      小女孩乖乖地听从她的话,果真渐渐安定下来。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最终结果下来,她是冠军。身旁的小女孩仿佛比她还激动,她对她是崇拜之极,一个劲夸她又没有架子又有才气。她呵呵一笑,结果早已在预料之中。
      之后前来找她签约的唱片公司应接不暇,母亲乐呵呵地在家结了一通又一通电话,难得一天不抽烟不打麻将在家慈母般地跟她盘算着她将来的事业。她躺在床上头也不抬,“我去陈老板的公司。”
      “什么?”她母亲怪叫,“这么多条件优秀的大公司放着不去,你去老陈那家不咸不淡的公司!”见她有些不悦,便又降低语调相劝,“我知道你很感谢陈老板推荐你去参加歌唱比赛,可你也不能拿你的前途开玩笑啊,一个好的起点很是重要的。”
      她翻了个身,懒得理会她母亲的势利与聒噪。
      她正式进入了演艺圈。十年一夕,辛苦磨砺。
      那天,经纪人拿给她一首歌词,说很不错,问她可有感觉。
      她拈来一看,蓦地一怔,这哪是歌词!活脱脱是她的心声!
      “我有花一朵,长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啊切切地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
      ……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总是空。
      缘份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
      她脱口而出,就这首,主打。经纪人笑眯眯地奉承道,“梅姐就是有眼光,我也觉得这首好,肯定能红。”
      她性格豪爽,却又乐于助人,于是,不知不觉中便成了“大姐大”。人们都很乐意称呼她为梅姐。
      她的事业已小有成就,但,欣赏欢呼的却非她所盼之人,大群的fans拥戴着她,站在人们视线的中心,她依然是寂寞的。
      晚上公司为她举行一个庆功会,几乎所有叫得出名号的人都来了,一是为了给她面子,二来也是一种商业需要。她在人群中踽踽独行,风情万种地和宾客们说笑。说话间,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走向她,“我很喜欢你的‘女人花’。”开场白言简意赅。
      她喜欢他的直爽,爽朗地一笑,“哪里哪里,关导您谬赞了。”
      “我欣赏你的为人,你的气质,”他注视着她,“我正打算拍一部影片,不知梅姐是否有兴趣?”
      她将视线转移到手中的酒杯,轻晃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半天才道:“什么片子?”
      “‘胭脂扣’,”关导见她似乎有些兴趣,便向她介绍道,也不管时机合宜与否,显然,他十分中意她,“是一部讲述三十年代的理想爱情与现实生活中的差距,故事情节……”
      “关导,”她笑盈盈地插口,“我知道那个故事,也看过您的片子,我相信在您的手中定有不同的味道。”
      他哈哈一笑,“这句话本应由我来说。这么说,你答应了?”
      她学过一阵子表演,但相较于歌唱而言,演戏还是比较生疏的,她直觉想拒绝,并不是顾及着母亲的感受,毕竟,母亲也从未体谅过她。而是心中有一丝隐隐地不安在渐渐扩大,长久空荡荡地心突然有了感觉,令她很不安,但一张嘴,一个“好”字脱口而出。
      她的角色是剧中的那个妓女如花,千篇一律的爱情,千篇一律的殉情,却有非同寻常的结局。果真,人生如戏。
      她带着她的体内因子去了片场,演戏就是她体内因子。
      去得早了些,和她演对手戏的人还未到。“梅姐”,工作人员殷勤地跟她打招呼,“您先到一旁坐会儿,关导和哥哥稍后就到了。”
      她应了声,便四处转悠了起来。她听过哥哥的大名,据说是一个很媚的男人。她不屑,男人就要有男人样,豪气干云才是男人。那种小白脸简直就是丢男人的脸!
      “哥哥来了!”片场哗然,工作人员有一半是他的fans。
      她瞥过去,蓦地像被电击了似的立在原地!
      他是谁?

      蝴蝶依旧狂恋着花
      你却错过我的年华
      错过我转世的脸颊和乌发
      你还爱我吗
      我等你一句话
      第一次,她知道什么叫心痛,像是活生生地裂开了,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埋于心底的情感瞬间杀出一条血路,震天动地地冲击着她全身。
      她曾因往昔而黯然销魂,也因七夕而心叹独往,现在,她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都充斥着一个名字——虞姬!虞姬!虞姬!
      她的虞姬回来了!
      “梅姐,梅姐,”身旁有人扯着她,“关导在叫你呢!”
      她一颤,定了定神,走向他们,一步,一步,步步生莲。
      “来来来,我替你们介绍一下……”关导笑眯眯地拉着她开口。
      “不用了,”她截口,她和虞姬之间不需要旁人传话,“我认得他。”说罢,便转向他,“你就是哥哥。”
      他浅笑,眉梢微微上挑,百媚笑中生,媚得惊心动魄。
      “阿梅,我也认得你,你的歌喉很美。”他的声音在空气中振动。
      他没有叫她“梅姐”!
      她抿着嘴,但那笑,从她的眼睛里,慢慢地慢慢地溢出来,止也止不住。谁也不能,让东流的春水回头。
      她和他演对手戏,得心应手。戏里,她与他含情脉脉;戏外,她对他照顾有加。剧组的人都说梅姐有大姐风范,懂得疼人。她暗笑,怎么就没有人看出她的心思?那些人理直气壮,因为哥哥喜欢男人。
      她一愣,他果然……果然是虞姬。
      这般朝夕相处的甜蜜日子一晃而过。最后一天收工,他们将各自归位。她请他吃夜宵,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她干脆叫了几瓶酒,一口一口地干喝着。他也为自己斟了杯酒,一口一口地抿着。几缕乱发散落下来,交错在额头,致命地诱惑着她。
      她轻咳了一声,低沉地开口,“你……似乎总是不快乐。”
      他似乎有些醉意,恍惚地摇了摇头,“不是总是,是一直。我一直不快乐。”
      她的心跟着他的头也来回晃动,“为什么?感情不顺?其实……你也可以试着找女人……”比如她。
      他沉默了半晌,倏地抬起头,视线牢牢地锁住她,“阿梅,我从前有女朋友的,但……我在她身上找不到感觉,只好……只好找男人。也许,我潜意识里还是喜欢男人的。我天生就是个怪人。”
      “不!”她心痛,“你很正常,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正常。”
      “真的?”他醉眼朦胧,像一个孩子一般望着她。
      她轻按着他的手,表示肯定。“你可曾……想过你前世是什么人,或者说你有没有对我……对我感到很熟悉?”她迟疑地问道。
      “不知道,”他诚实地摇着头,“我不停地工作,不断地找男人,但是……”
      “但是什么?”她下坠的心再度扬了起来。
      “但是我发现无论我做什么,有多忙,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缺少了什么?”她用力地握紧他。
      “不知道,”他二度摇头,“我就是不知道缺少了什么,心里永远填不满,永远觉得空荡荡的,我大概没有心,没有心……”
      虞姬啊,我怎见得你如此无助!
      她双手越过桌面,抚摸着他的轮廓,他的眉骨,他的鼻梁,他的嘴唇,轻柔的,仿佛在呵护着绝世珍宝。
      “你知道么,”她喃喃地开口,“前世我是霸王,你是虞姬。我们刻了三生石,说好了做三世的夫妻,而我们,凄惨结束了一辈子,还有两辈子,两辈子……”
      他瞪大了双眼,无法消化她的话,“我是虞姬?!”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对不起。”他不想伤害她。
      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他错过了我,也错过了我转世的年华!哪里出错了?他居然什么也不记得了!对了,是那碗孟婆汤!一定是的!虞姬没有喝!他不记得我,不记得他曾说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独守着我的心,却未料他早已遗失了他的心!
      怎么办?怎么办?若是千年前,她定策马扬鞭,夺也要将他夺到手。可如今,同身在一个透明的环境里,任何凤吹草动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她不能再让他受任何伤害!
      怎么办?怎么办?她猛然收回了她的手,平生第一次,不顾一切地逃了。
      “哈哈哈哈”真是一个笑话!她仰天大笑着。笑话中总含有残酷的部分,而他,不就是她的残酷么?眼角,晶莹剔透地闪烁着,凝聚成珠儿,一滴是情,一滴是痴,一滴是恨,一滴是怨,一路玉珠儿散落,啪嗒,啪嗒,流尽了思念。
      她开始关注他,关注他的事业,关注他的生活,也关注他的情感。他不记得她,没有关系,她对他好,她要他爱上她。
      他还爱她么?她等他一句话。
      可惜,他有一个同居已久的男友,他爱男人。
      他打来电话,说是有事找她,她放下录了一半的音,赶去了。
      “什么事?”她赶得气喘连连。
      “我接了一部戏,”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不解,“这就是你所说的急事?”
      “过来坐吧,”他拍了拍沙发边上的座位,“我偷偷录了一段,带回来给你看。”
      她好笑地瞪着他,佯装不悦,“就你最疯,我还有正经事呢!”
      “嘘,”他轻声作了个手势,“就这一段,你看……”
      “你……”她还想说什么,却在不经意间回头瞥见了几乎令她窒息的一幕。
      台上玉人花媚,顾盼生姿,踩着珠玉般地步伐,啪,啪,啪,柳腰花态娇无力,腰肢拧出骇世绝艺。眼波潋滟远山楼,一笑一倾城。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君王啊,你脊背上负着蓬莱岛,翻身犹恨东洋小,我依附着你,赖以生存,却未料由此一天,风舞翠袖,长歌如泣,点点胭脂泪。
      虞姬靠在霸王身边,跳了最后一支舞,高山流水酬知音;说了最后一段话,密密如诉倾衷肠。
      绝然一转身,剑已出鞘,一道血痕乍现,鲜血一滴一滴顺着脖子躺下来,腥气的,妖艳的,虞姬绽放了最后的美丽。霸王一个箭步上前,“虞姬!”却只来得急接住她缓缓下坠的身子,无声无息地躺在他怀里,此时刚正冰冷的男儿面,已是悲恨交加,摊开手掌,朵朵红梅扭曲地蜿蜒着。
      “不!”霸王厉声嘶喊着,回荡在空旷的燎原上。
      看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腾”地站了起来,指着他,浑身颤抖着,“你……你……”
      他“啪”地关掉录像机,点燃了一根烟,脸庞隐在了烟雾后面,“这就是我新接的戏,‘霸王别姬’。”
      “你……”她继续在语无伦次当中。
      “我演虞姬,”他轻轻地轻轻地靠近了她的身旁,“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我只想演虞姬,如果在现实中我不是你的虞姬,那么,让我扮一回虞姬罢,”他顿了顿,捻了火,询问道:“我演得可好?”
      她的心雀儿似地飞了起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他满足地笑了,他终于为她演了第一部戏,也是唯一一部。
      他也许也是爱她的罢。

      一生行走望断天涯
      最远不过是晚霞
      轮回的记忆在慢慢风化
      永远又在哪
      她找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和他完全是不同的类型,她的感情生活始终有各式的过客,,却都以分手告终,最短的只有数月。
      他也有他的男友,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看似毫不相干。
      她也不再执着于是与不是,只要他们都还活着,一抬头就能知道对方的消息,也就罢了。
      直到一天,是西方的“愚人节”,香港是个中西合璧的地方,由东方的节日也有西方的节日,那天,几个好友早早打来电话约她出去,逛街购物本是女人的天性。但鬼使神差,她居然拒绝了。许是太累了吧,她懒懒地在家里,无可事事,却什么也不想做,心里堵得慌。烦烦躁躁地过了大半天,终于拎起电话给他打去。
      “嘟嘟嘟”地响了好久,始终无人接听。于是,她更加烦躁。
      圈里圈外都知道他们是很好的好朋友,却从不介入对方的私生活。这样的情谊真让人羡慕,可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愚人节的晚上,她失眠了。
      早晨一起来,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他消息,每张报纸的头版都是他的照片和粗粗的黑体。
      “哥哥跳楼自杀了!”
      她瞬间感到天昏地暗。他死了!他竟就这么死了?!他怎么可以死?!
      成千上百的人们追悼他,追悼他们心目中的哥哥,无数人写文章纪念他,满眼满眼地都是他的事迹,逃都逃不掉。
      他是世人心中永远的哥哥。
      可他们的永远又在哪里?
      他竟这样先去了!
      她该怎么办?
      她失去了生存动力,脸上的光彩也渐渐消散。他走了,将她的元气也一并带走了。
      半年后,她也离开了人世,无牵无挂,甚至连遗产也捐出,冷眼看着别人争夺它,媒体也不断地挖掘她的新闻,而这些,都已不关她的事了。
      临走前,她只是希望——下辈子别再做女人。
      新的轮回又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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