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生花》碧水心

3、今宵泪拍枕

　　薛簌簌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真的变成了一只蝴蝶，翩翩起舞。从一朵花，飞向另一朵花。梦中，蝴蝶恋上一朵蓝色的花，不管飞了多大一圈，总会回到蓝花的身边，和它说故事，讲情话。于是周围的蝴蝶都跑来笑话它，笑话它竟然恋上一朵花。蝴蝶沉默，不言语。继续围着花飞。秋天即逝的时候，花凋谢了，蝴蝶的生命也开始萎缩，蝴蝶想要守着花，永远永远。蝴蝶趴在凋谢的蓝花边，静静等待生命的流逝，似乎一切都很平静。突然起了大风，蝴蝶小小的身躯承受不了风的动力，终于被吹的离开了花瓣。蝴蝶凄惶的撕喊着，不要带我走，不要带我走，风却什么都听不到。
　　簌簌睁开眼睛就一直哭泣，她沉在梦里，那只蝴蝶，那朵蓝花，那么鲜明，那么生动的出现在她的梦里。梦里的簌簌，真切的感受到那双翅膀是长在自己身上的。
　　“你醒了！”
　　一个男中音贸然钻入耳朵，簌簌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在自己房内。寻声看去，竟是世秋坐在一边，低头调理着手中的药物，并未抬眼看她。簌簌看着他，心跳加速。
　　“这是什么地方？”
　　“王的寝宫。”
　　“王……王……在哪？”
　　“一会就回来了。”
　　“我能离开了吗？”
　　“恩？”世秋抬头看簌簌，眉毛上挑。“离开？”
　　“我想我得回蓝月阁了。”
　　“你身上都是伤。”世秋不再言语，簌簌躺好。
　　“我梦见一只蝴蝶，恋上一朵花，花儿凋谢了，蝴蝶失去了大半生命，却被风吹离了花儿身边。蝴蝶……蝴蝶……”薛簌簌躺着，不停的整理方才的梦境。蝴蝶，花，强势的风。簌簌的脑子里一直纠缠着这三件事物，直到眩晕感再次强烈来袭，簌簌睡着了去。
　　世秋听见簌簌平稳的呼吸声，起身走到簌簌床半，把脉，然后盯着簌簌看了很久，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
　　这次簌簌没有做梦，她睡了很安稳的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近黑，室内有微弱的烛光。簌簌四下环顾，确定只有她一个人，大着胆子走下床，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簌簌沿着墙走了一圈，想到了几个词。干净，清冷。诺大的房间除了床，桌椅，竟然没有其他的摆设。簌簌忍不住打个寒战，这里很像人迹罕至的鬼窟。
　　鬼窟？簌簌想到爹打死了娘，追着她打，她一直跑，不停的摔倒，爬起来了接着跑。娘的血还在簌簌的额头上滴，娘最后拦着门，把她推了出去，娘说：簌簌你快跑，躲起来，快跑。
　　娘说这些话的时候，爹就拿着板子一下下的往娘身上抽，簌簌吓坏了，掉头就跑。远远的，她回头，看见爹踩着娘的身体，很大声的喊着：臭女人，敢拦我，死了吧死了吧。
　　簌簌当时吓呆了，左邻右舍的门都禁闭着，簌簌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爹举着板子来追簌簌，簌簌吓坏了，一直往山上跑。爹离的越来越近，簌簌在山坡上越跑越慢，直到爹靠近，簌簌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纵身跳下了山崖。
　　簌簌没有死，和半山腰伸出树枝拉拉扯扯后，平安到了山底。那时却正是天黑，周围都是野兽的鸣叫声，簌簌就摸索着躲在一个山洞里。山洞里冷冰冰的，簌簌一直打寒战。
　　在王的寝宫，簌簌竟然重温了当初的寒战。只是现在的簌簌不会害怕，不会哭鼻子。
　　桌上放了些小点心，簌簌觉得饿了，就捡了几样吃，然后重新躺进了被窝。簌簌想既然是王的寝宫，就是王命令把她带来的，那么王一会会来看她，或是处罚她的了。
　　簌簌等了很久，睁着眼睛。王没有来，秋妃来了。
　　“簌簌，感觉好些了吗？”秋妃很关切的拉起簌簌的手，轻轻摩挲着。
　　“娘娘……”簌簌再见秋妃，只觉得恍若是见了亲人，说不出的亲切。簌簌满腹的委屈化作了泪水，在这一刻哗哗的流。
　　秋妃叹气，轻轻擦拭簌簌流不尽的泪水。
　　“小姐，小姐。”小鸟的声音突兀插了进来，簌簌有点不敢相信的任由小鸟拉着她晃动。
　　“簌簌，小鸟是你的丫头，她跟着出来伺候你的。”秋妃温柔的解释。
　　“娘娘，我什么时候能回蓝月阁？”簌簌了解了，感激的看着秋妃。
　　“簌簌，王这么一留你，你自是回不去舞娘身份了，蓝月阁对你，已经成为过去了。”
　　“娘娘，簌簌现在的身份是什么？”簌簌垂下眉眼，低低的问。
　　“这个不好说，看王怎么决定。”秋妃沉吟了会，婉转的回答簌簌。
　　天渐黑，秋妃离开，小鸟在王的寝宫蹦蹦跳跳。
　　“小姐，这里好大啊。”
　　“小姐，你看这墙上是什么？”
　　“小姐，咱们要一直在这多好啊。”
　　簌簌转身，面朝墙壁。王留下了她，却不闻不问，她这样会等到什么时候？想到等，簌簌的心又开始甜蜜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尝试等的滋味。何况等的人，是她视作生命支撑点的王。簌簌在蓝越阁受委屈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概念：我是为了王来做舞娘的，我与她们不同。簌簌不怀恨她们，一点也不。簌簌心里，她和那些舞娘只是不相干的交汇点。
　　快要入睡，簌簌又想起那被风吹跑的蝴蝶。簌簌忍不住开始低泣，枕头一片片的湿。小鸟趴在桌上已经睡着，簌簌起来找了床被子罩住她小小的身躯：小鸟，你又受苦了。
　　簌簌钻进被窝，依然低泣不止，只是现在的低泣是为了王。簌簌想，王是不会记得她的了，索性把一生的眼泪在这枕边掉尽。
　　蜡烛燃尽。美人独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