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禅十诀》兔子璇玑

4、婚事

　　夏幽璇刚被拖到戒室老太君就得了消息，夏冉那边也得了信，这后院当真没有平静的一天，他掩在袖中的拳头紧握了握，起身赶去戒院。

　　经过花厅门前，“父亲！”是幽珑的声音，夏冉定住了脚步转身，又是一副父亲慈祥的面目，他躬身行礼道：“老臣见过殿下！”

　　司马清润长身玉立，负手淡淡道：“听珑儿说丞相大人藏了几幅好画，本殿欲一观，不知丞相大人可方便？”

　　夏冉纵使心内再急，对上这尊大佛都得暂且压下去，谁道皇家的富贵可轻易染指，若不是紫玉，他又何须……

　　夏幽珑的母亲紫玉郡主早就相中了她的皇帝哥哥这个三儿子，幽珑外貌何止出众，冰雪聪明，惹得后宫一干人等都分外喜欢。这事儿紫玉郡主跟慧贵妃提过，慧贵妃当然巴不得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助力，两家都有意思。

　　后来这事漏到太后那里却遭了冷遇。太后不是紫玉郡主亲生母亲，又与紫玉生母一直不对付，两人斗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得了清闲，怎么想再惹第二个紫玉进宫，清润那孩子温文尔雅怎能娶这么个女子，皇后以前可没少吃紫玉的苦头，听太后这么一提也是这么个意思。这事情就这么被压下了。

　　但是太后头上还有个太皇太后，当年太皇太后执掌朝政长达二十年，在朝中的影响力不能小觑，她对幽珑的疼爱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祖辈儿，后来太皇太后直接拉着幽珑到皇上跟前提这件事。进御书房的时候恰好司马清润也在，正回禀着件要事。乍一听到，有些愣怔。皇上瞧着夏家的这个四小姐对自己儿子含羞带怯，而自己儿子看见人家的美貌竟也没来得及反对。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太皇太后就压着他把事情定下了。

　　皇上虽是治世能人，却对自家后宫的事情不太擅长。只是他想起来当年夏冉的亲事似乎也是这么定下的，这母女二人果然都是一样厉害。看司马清润在这些事情的温吞样子，竟十足十的像自己，皇后的择定因为过了太后的手，因而无论是性子还是样子都十分合自己的缘。而这夏家的四姑娘美则美矣，哎哎哎，还是不多看了，被皇后发现了可不得了。

　　所以二人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紫玉特地跟慧贵妃商量，准这两个人时常见面，可早早培养感情。从夏幽珑十一岁开始，便每三个月到夏府中来一趟，与夏幽珑见上一见，只是两人之间到底差了五岁，这三年一个槛，幽珑虽然早熟，但是心思都没用在怎么跟未来相公好好相处上，倒是跟她娘学了不少整治内院的手段。司马清润明眼看着，并无什么不妥的表现，因而二人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处着。
　　从花园移到花厅后，司马清润抚着一盏茶，只是坐着并不言语，暖春时节，花厅的窗棂正对着一株雪白的梨花，他抬眼面无表情的看着梨花。夏幽珑是何能玲珑的人物，瞧出他的不耐，暗暗不做声，只掐着时间大约差不多了，才起身道：“殿下坐在这边好生无趣，珑儿想起父亲去年曾得了幅青云子的画梅图，不知殿下可要一观？”
　　司马清润眼眸略略一弯，淡淡笑道：“哦，坐这并非无趣，不过珑儿既然提了，便去一观吧。”三两句话立刻打消了要走的意图，颀长的身躯率先迈步在前头。

　　如此才有花厅外的一幕，司马清润一出花厅便见一向稳重的夏丞相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办，一扫平日里八风不动静如青松的温润模样，急匆匆的往后园去。夏幽珑一声“父亲”唤住了对方，丞相只是一顿，转过身来，一派蔼和，全然没有急促的意思。

　　司马清润微不可查的将视线递给对方，对方却置若罔闻。在前头带路往藏画的阁楼而去。画是绝世名画，奈何观的三人都心不在焉，连平日一向活泼的珑儿眉上都不见欢喜。司马清润抚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无意识的摩挲着。

　　小半个时辰，足以让紫玉郡主在戒房内做些一直想做而不得机会做的事情，待丞相赶到戒室，两个婢子正擦洗着正堂的地面，丝丝缕缕的血迹早已消弭于无形。

　　夏冉看着这一幕，袖子下的拳头握到僵硬。如今这情形，他的玥儿能不能活到及笄都是问题。他已经亏欠了若烟太多，眼看着他们的女儿也正慢慢走上她娘的路，他的内心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无力。帝都无人不羡夏家的富贵，唯有他知道，身在其中，他谁也没有保护好。

　　此时夏幽珑就在花园的一角静静回味今天的每一幕，透过花窗，她父亲的身影就在眼前。想要救那个女人的孩子吗？这个让母亲被贻笑了十几年的女人早就该死，她的孩子，跟她有关的所有人都该死。听说要在及笄后送走，夏幽珑眸中暗沉沉一片水雾，那么就看看谁能从她手上逃脱。呆立片刻，她转身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要做的还有很多，不急不急……

　　此时的夏幽璇浑身如水洗般狼狈，脱力般的躺在被褥之间，呼吸清浅到几乎没有。颜若烟时时探她的鼻息，眼中的泪如断线的珠子簌簌的掉落。婢子将她的送回来时她已经没了神智，她的孩子不似一般人家女儿娇弱，竟也被折磨成这样。

　　“玥儿……”颜若烟低低唤了一声，呜咽着几乎说不下去，泪流得更凶。夏幽璇还昏迷着，手却动了动，覆在她娘白皙纤细的手背上，才放任自己昏沉过去。内心嚎道：真他奶奶的疼，那嬷嬷分明没往她的膝盖出施力，只轻轻按压，猛烈袭来的痛感让她瞬间出了一层厚汗，然后是连绵不断的痛楚，好险她没有叫出声来。要是叫出声来会好点吧，或者叫得惨烈些便不用如此受苦了，可是她真的没脸叫出声来，她怕她的娘亲听到，亦或者是……不想不想，不能再想了，打住打住……然后不由自主的脑海中映入他颀长的背影，云窈说他生得好看，她是极为赞同的，因为他的背影也是极其十分的好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