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成璃》玉无珩

40、这样的爱

　　我忧心忡忡地坐在马厩里，被封住的穴道已经解开了，身体可还是被粗绳紧紧地束缚着。
　　洺水之战，唐军先在洺水上游截流，再以马队践踏刘军步兵，后决堰。河水急速冲下，水深丈余，刘军大溃。最终刘军只有两百人存活。这就是我记忆中关于洺水之战的所有资料。我现在在刘黑闼手上，李世民还会不会这么做呢？
　　如果不会，我自然不会因此丧命，可是李世民很有可能就会被刘黑闼打败。那我罪孽就大了。如果会，那我对他来说就远远不及江山重要了。那样他会是个好皇帝，至少不会和顺治一样为爱而弃天下于不顾。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就可怕了，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段……
　　“这么眉头紧锁的样子，是在想自己会死得有多惨吗？”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直视满目不屑的刘黑闼，丝毫不被他身上的杀气所镇。“你来干什么？不抓紧最后一点时间部署准备、迎击李世民吗？”
　　“都准备好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你不是在本王手上吗？有什么好怕的。”刘黑闼猛地抓起我，像玩玩具似地摆弄我。“你说呢？”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怒火交加，他杀死罗士信的一幕幕还应留在眼。
　　“是吗？”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动，烈马的嘶叫声穿插其间。“什么声音？！”
　　一个士卒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慌叫道：“不好了，皇上，突然有一大堆烈马冲进了我们的战营，横冲直撞。弟兄们死伤很多，外面一片混乱。”
　　“什么？”刘黑闼一怔，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将我一把丢到地上。“本王要去好好招呼他了。你就在这里祈求他能有个全尸吧！”
　　我蜷缩成一团，双眼无神地看着他走了出去。额头渐渐冒出冷汗，恐惧渐渐扩散开来，萦绕心头。马队已经来了，那李世民……难道我今天注定了要命丧于此吗？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我还想拿到魏征的解药，我还想再见他一面，哪怕最后一面。
　　乘看守不注意，我赶紧捡起一块比较锋利的石头磨起绳子来。外面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了，看守们也相继跑出去迎战。怎么办？时间不多了。我不断地加紧手上的速度，更因为笨拙和紧张将手都磨破了。可我顾不了这些，冷汗顺着额角划下面颊，外面发生的一切仿佛鞭子一样不断鞭策着我。只有快点，再快点！
　　不知道过来多久，手上一松，绳子断了。再将脚上的绳子也解开，我便立刻急切地翻上一匹马，冲出了马厩。“驾、驾！”
　　我不停地夹着马肚，催促它加速。四周都是在混战的士卒，还有许多癫狂的马匹在四处踩踏。洺水河也仿佛留了血泪一样，红丹丹的一片。放眼望去，惨象一片。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乱成了一团。
　　可是我依旧发现了，唐军的人数其实并不多，大概只有一万人，主要是马匹作乱。那么这就是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气压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很低。地面也开始有了些轻微的震动。糟了！难道现在这么多人真的都要死在这决堤的波涛之下吗？“只有两百人存活”这个念头猛地敲打在我的脑中。
　　“大家快跑啊！要发洪水了！”我一边跑，一边竭力地大叫道。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大，可士卒们也越打越烈。有的因为马匹的冲撞根本动弹不得，有的因为那一万名唐军死士的苦苦纠缠而脱不开身，还有的就像着了魔一样不为所动。这就是战争吗？我不寒而栗。
　　只见不远处，有一小队人马正在往山上逃逸，已经逃得有些距离了。是刘黑闼！他要弃这么多将士于不顾吗？！这样看来，不管会不会有决堤的危险，他都要抛弃这些为了他而殊死搏斗的士卒们独自逃走了。这个混蛋！
　　怒火瞬间充斥了我的全身，连逃命都抛到了脑海。我愤怒地偏转马头，朝刘黑闼全速冲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他，将他掏心挖肺！
　　可还没等我追上他，决堤的洪水便到了。强大的冲击力将一切都冲毁了，人在它面前仿佛都成了蚁蝼，脆弱而渺小。士卒们纷纷淹没在巨浪滔天之中，有的士卒甚至被撞击飞上天。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疯马也在此时落入洪水的巨口。惨叫声、浪涛声混淆在一起，碰撞出一曲来自炼狱的鸣歌。
　　一个巨浪向我猛地扑了过来，将我整个人抛至空中。我高高地飞去，一时间看到了很远很远。我看见了李世民，远处的山头上，他正看着这里。他的眼里尽是悲伤，可是却是无比的坚定，没有一刻的迟疑。
　　“难道我就不是真心待你的吗？你不就是仗着我爱你吗？”他的话语好像一个天大的笑话在无情地讽刺着我。
　　李世民，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我终于看清楚了，对你我不会再愧疚了，嘴角轻轻上扬。魏征，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啊！
　　身体不断在坠落，一个大浪打了过来，把我完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