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成璃》玉无珩

127、生与死（下）

　　“你别哭了，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魏征依然笑着，声音还是那般的温柔似水，染满鲜血的手艰难抬起，似乎想帮我拂去斑斑泪痕，可却终究无奈地停在了半空中，“啊，都是血啊……”
　　“魏征……”我抽泣地握住了那双血手，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雀跃不已：他还活着，我就活着……
　　“我们还要一起死呢，谁都不能丢下谁。”魏征温热的呼吸声紧紧将我包围起来，我委屈地看着他，此刻只想好好地被他抱着。可我却能感觉得到，他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整个人靠到了我的身上，他已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看来，本王终于等到了最后一刻啊！魏征，你已经不行了。”忽然间颉利苍劲的声音猛然响起，其间夹杂着无比的喜悦。他捂着胸口，奸笑地站了起来，缓步走向我们，仿佛每走一步他的伤势就有所缓解。刚刚那一击虽然重创了他，可颉利的存在依旧和野兽无异。 “而李世民……哈哈哈哈，本王才是最后的赢家！”
　　“混蛋！”李世民怒视着颉利，可却如何也爬不起来了。从天堂落入地狱的他，眼里只剩下漩涡般的恨，为了刚才仅离成功的一步之遥。
　　原来颉利一直都是在为了这一刻！他愿意战败被俘，愿意和李世民勾结，都是在等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最后一刻！虽然我不清楚他是如何与李世民达成的协议，但显然现在他才是最后的赢家。到底该怎么办？！
　　我扶着魏征不断退后，他的血染满了我的全身，此时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愁。因为此刻还活着相拥的我们，无论如何地逃，也不过是困兽之斗。忽然，颉利几步上前，猛地一招擒拿手，一手掐住了我的咽喉，将我凌空抓了起来。
　　“呃……放手……”我狂乱地蹬着双腿，却只能勉强地沾到一点地面，而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起来。“……救……命……”眼前颉利猖狂大笑的嘴脸越来越狰狞而可怕。
　　他将我抵在了石龙上，嘴里的话语急不可耐地连发喷射而出：“快向天地真龙祈愿！本王要当永远不灭的神！本王要将所有人的踩在脚下！快点！快许愿！”
　　“放开她……”魏征一掌朝颉利劈去，可显然力不从心，被颉利巧妙地躲过了。而下一秒，却是颉利左手成钩，阴毒地袭向魏征的双目！“去死吧！”
　　“嘭！”忽然，一切静止了。
　　“你……”颉利吃惊地看着我，而他一向无坚不摧的胸口上只有一个诡异丑陋的血窟窿。最后，他一头栽倒在地，眼里的吃惊依旧在扫视着每一个人，只是再无生机。我喘着粗气坐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似乎只有手里的枪还能提醒我，我的对手已经死了，而我还活着。
　　“玉儿……”魏征艰难地握住了我颤抖的手，越握越紧，呼吸已来到了我的身旁，“已经没事了。”我无力地点头，枪掉落在地的一瞬间，我才仿佛重获新生。
　　所有人都看着我，惊恐、害怕、始料未及都是那些说不清楚的视线所诉说的。他们一动也不动，就像是在害怕下一刻的动弹便会惹来和颉利一样的下场。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平静下来。我看向李世民，迎着他的目光，我隐约间像是触到了他的内心，似乎是在等我宣判一般，虽然他此刻的眼里却写着不屑，“想杀了我？”他开口了。而长孙无忌立刻艰辛地直起身子，挡在了他前面。
　　杀他吗？这也是我一直以来问自己的问题，可如今又一次的摆在了我的面前。事不过三，难道我真的该选择一直隐忍下去吗？魏征的气息包围在我的四周，然而这份温暖里却是浓烈的血腥味。看着魏征越加苍白的脸，我的心揪成了一团。这一切都是因为李世民啊，可我就是杀了他又能怎么样呢，一切都回不去了……
　　眼前仿佛像是浮现起了多年前的时光一样，李世民身穿白甲，英姿飒爽地出现在我面前。当时的他还不知道我是能打开乾坤龙脉的人吧，他没有杀我，无意间却促成了我与魏征的重逢。只是那时我们谁也没预料到现在。
　　最终，寂静的空气里只剩下我一句无奈的话语：“你们走吧，离开这儿……”
　　“什么？”长孙无忌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向李世民，仿佛是在请示他下一步的行动。李世民神色黯淡，但却眯着双眼，阴沉得看不出任何意图。他看向我们，同样也只有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她不会。”魏征轻柔地将我搂在怀里，眼睛却始终不离李世民的身影。“玄龄，你也走吧，以后做个好臣子，为百姓谋福利。”
　　“魏征，你……”房玄龄看看魏征，又看看李世民，神情透着茫然。他的目光终于在最后一刻汇聚了。他定了定神，一瘸一拐地走向了李世民，同长孙无忌一起将他扶了起来。李世民没有拒绝他，可一双锐利的目光却一直紧锁我和魏征。可直到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长廊深处，李世民也依旧不再说一句话。
　　所有的人和事都离开了，此刻只剩下了我和魏征。我靠着他的肩，迷茫地看向李世民他们消失的地方，“你说，李世民会杀了房玄龄吗？”
　　魏征微笑着，但笑不语，许久，才说了句似乎不着边际的话：“结束了……”他环抱着我的手臂越加无力起来，我们相互偎依着。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白衣如雪、恍如仙子的男人，在冲着我温暖地微笑。
　　“在下玄成，多谢女侠相救。敢问女侠芳名？”
　　“我从来没说过我姓玄啊，是你这么认为的，记住了。我叫魏征，字玄成。”
　　“哎，我就知道你是弹不出什么了。一个姑娘家，就长了这么一对凤爪，什么都不会。我教你这么久了，连最基本的姿势都是错的。看来，还是别浪费了我的时间了。”
　　“这只钗代表了我们的爱情，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是玉，永远洁白，永远不变。”
　　“为什么你要嫁给刘文静，为什么要悔婚！？”
　　“就赌她，颜如玉。十五天内，我若能收复你攻占的四个州，你就将她毫发无伤地还过来。若是不能，我魏征就任你宰割！”
　　“有时候，不知情也是一种幸福。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别的事我能承受。”
　　“我们，离开这里吧？只有我和你，不要再理会这里的一切。好吗？”
　　“对，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辜负你，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
　　……
　　我环着魏征的身躯，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此时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一切都放下了啊……“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恩……”魏征宠溺地在我额上落下一吻，声音若有似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闭上双眼，无声地唤着：“我们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