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缇亚]平行陷》夜疯蝉

66、Chapter 66 道别

　　“诶，你听说了吗，那个亚连……”

　　“你也知道了？哎，真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

　　“就是，祖医生那么好的人他怎么下得去手！”

　　“这算什么，私通诺亚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斯曼的事你忘了？”

　　“说得也是，幸好监察厅发现得及时……还没抓到吗？”

　　“不知道啊，不过我看……”

　　“咳咳——”一阵清亮的嗓音打断了此番窃窃私语，“两位，在图书馆里还请保持安静。”

　　声音不大，语调也不重，甚至是带着点礼貌性微笑的，但看到那双翠绿色眼睛里明显的不悦后，本在书架间交谈的两人就立马尴尬地收起了话题，随手拎了本书便慌忙离开了。拉比侧过身，将倾斜的书籍扶正，神色几分凝重。

　　已经传开了么。那次异端审问的内容本该是保密的，只不过短短几天，似乎就已人尽皆知了。不过以那晚内部搜查的力度和将军的行事作风来看，倒也不奇怪。

　　杀戮，通敌。这样的字眼，怎么可能与那个为了同伴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有联系？可现在证据确凿，判决已定，容不得任何人说个“不”字。迎接叛教徒亚连·沃克的，只会是无处不在、不死不休的追捕。拉比知道，作为将军直属的眼线，作为一个以监视为本职的侦察者，他不应对教团存有任何疑虑。但眼下所发生的这一切实在太不寻常，他没法再视若无睹。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加上过人的记忆力，拉比对教团内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都略知一二，比如正在试行的种子计划，比如共同运作的三阶实验室，比如早在马纳有所成果之前，圣洁项目最初的开发人——祖梅展博士。

　　如今圣洁项目突然告停，唯一的适合者“叛迹败露”，而在那间不明实验室里突然丧命的，又是早已转去医务区不再参与研究的祖梅展，这时机未免也太巧了点。

　　拉比穿过又一间阅览室，走出旧书区后门，下楼，右拐，然后径直走到了一扇破旧的木门前。

　　去教团的资料室显然不可能查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就来了这里。

　　拉比深吸口气，视线在那块「过刊储存室」的牌子上停留了会，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你好，麻烦帮我查一下由祖梅展撰写的所有书籍，学术刊或者传记都行。”拉比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第一作者的也要。”

　　“好的，稍等。”

　　值班的管理员放下报纸，敲了几下键盘后便开始浏览电脑屏幕上的检索信息，时不时点几下鼠标，就在拉比开始觉得等待的时间有些长的时候，鼠标终于停了下来。

　　“你需要的书目……”管理员像是确认般又扫了几眼，接着说，“已经被借走了。”

　　拉比愣了半秒，有些意外。

　　“你是说……全部？”

　　“对。三本学术刊，一本笔记，还有若干协助编撰的书目，全都被借走了。”对方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尽职地回答。

　　竟有人抢先了一步，这情况倒是他没想到的。

　　“可以告诉我是谁借的吗？”

　　“很抱歉，这里的借还信息是不可查询的。”

　　“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能帮个忙么？”拉比从衣袋里掏出个证件递了过去，“我的任务内容全都对外保密，不会引起什么麻烦的。”

　　管理员看了眼证件，又看向拉比，迟疑了会，然后才有些歉意地答道。

　　“这个……可是记录里并没有显示借阅者的信息。”

　　拉比扬眉，做出个疑问的表情。

　　“这里只显示了书籍的借出状态，其他栏都是空缺。”对方似乎也有些困惑，“奇怪，难道没登记……”

　　记录缺失？拉比眉头微皱。

　　“哦，等一下。”管理员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

　　一叠文件夹被搬到了桌上，经过好一阵翻找后，管理员将其中一本递到了拉比面前。

　　“这里有一点书面记录，你看看。”

　　拉比接过记录，一条条地看过去，当指尖滑至最后一行时，终于停了下来。

　　是他？

　　拉比望着借书者一栏中那个字迹潦草的签名，若有所思。

　　“部长，你知道局长上哪去了吗？中央厅的人又来找他了。”

　　“哦，他啊，我想想……”莫转着笔，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扭头向路过的部员问道，“诶，你这两天见过库洛斯么？”

　　“没。”

　　“哦，我也没。”

　　“……”

　　“不急不急，让他们再找找嘛。”莫不紧不慢地捡起又一次掉到地上的笔，吹了吹灰尘，“要是没重要的事就以后再说。”

　　显然是不可能不重要的吧。部下腹诽。

　　莫依旧满不在乎地说着没准哪天那家伙又会自个儿冒出来之类的话，心里却是暗自叫苦——事实上，那位局长大人早在几天前就已再次不见了踪影，留下他在这儿慢慢和上头打哈哈。

　　还真像他一贯的作风，来得让人措手不及，溜得更让人措手不及。不过不得不承认，库洛斯的出现确实让局面稳住不少，即便出了“重犯逃逸”这样的大事上面也没再降罪于其他的人，想必将军对他还是多少有些忌惮的。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莫一头雾水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突然蹦出来的香艳图片，正纳闷着这次的登录界面怎么改版了，一转头瞧见其他人精彩万分的神色和那些香艳的电脑屏幕，这才反应过来——系统病毒。

　　望着满屋子的春光乍泄，莫突然真的开始思考是不是该改版一下登录界面以调动大家的工作热情这一极具建设性的问题。

　　“这个送给你……”亚连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耸耸肩，“虽然大部分都不是我画的。还是留个纪念吧。”

　　缇奇接过那张两人的杰作，透过厚厚的镜片望着画里的稻草人，没有说话。

　　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傻小子在那种状况下贸然迎敌，自然是吃了不少苦头。而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却是确认他这“手无寸铁”的大叔是否安然无恙。直到听到那追兵已在那场争斗中被自己侥幸一枪干掉了的回答，少年的焦急之色才稍减，眼底尽是挥之不去的歉疚。

　　望着此刻站在门前的少年，缇奇明白他去意已决。

　　“这些天多谢你照顾了。在这里打扰了这么久，我也该走了。”亚连回过头，环顾了一圈小木屋里的摆设，最后将视线落回到那幅画上，“这一别，也许以后就很难再见了。”

　　“嗯，或许吧。”男人淡淡地答了句，指腹在粗糙的画纸上轻轻摩挲着。

　　“依兹大叔，”少年向他伸出一只手，微笑，然后一字一顿地道，“认识你真好！”

　　屋外云淡风轻，阳光正好，少年干净的笑容在橙色的光晕中暖的有些不太真实。有什么东西正从心底的某个角落涌出来，有些什么话，仿佛一下子就到了嘴边。

　　“你真这么想？”他问。

　　伸在半空中的手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亚连像是有些意外。

　　“嗯，当然。”亚连收回手，接着道，“你对我的来历一无所知，却也从来不问，只是二话不说地就帮我，救我。这次幸好你没事，不然我会无法原谅自己的。”

　　“其实……”

　　对面的人像是并没在意他说的话，兀自开了口。可在最初的几个音节过后，却又没了下文。亚连疑惑地看向对方，反着光的圆镜片遮住了视线，于是看到的只有自己。

　　一阵风吹过来，木门轻晃了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在突如其来的沉默下被拉得很长。

　　“没什么。”缇奇笑了下，卷起了手中的画，“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你自己多加小心。”

　　“好，我知道。”亚连点了点头，并不打算追问那未出口的话。尽管很有些好奇。

　　之后男人便没再说什么，比之前几日大咧咧的挽留，此刻倒显得有些少言。

　　“那么……”

　　少年迈开一步，走到了门外，然后回过头冲他笑。

　　“再见了。”

　　“嗯，再见了。”

　　男人站在稍暗的屋内，挥了挥手，镜片上映着门外转身的少年，在阳光下渐行渐远。

　　直到最后，徒留如洗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