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妖_幺

1、天使

　　“哥哥！你在干什么啊！叔叔和婶婶在等我们哎！”妹妹玛丽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马上就来！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艾尔，你快一点嘛！好了没啊？我快忍不住了，到极限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你就再忍耐一下，一下就好。”

　　“一下就好吗？你说的哦！真的一下就好？艾尔……”

　　“别说话。”

　　“……呜……嗯……啊！不行了！我忍不住了！”

　　卡伊“嗵”的一声倒在草地上：“累死我了！我不行了，明天再继续吧！艾尔。”

　　“唔……对不起卡伊。累坏你了吧？可是……可是……你能不能，今天晚上来？我……”

　　“啊……我知道了。真的来不及了，会被玛丽骂。我先走了，晚上见。”卡伊披上外套朝艾尔灿烂地一笑走出了花院。

　　“卡伊……”艾尔苦恼地看着眼前差一点就能完成的画。画中，一个如天使般的美少年仰坐在草地上。他曲着一条腿，两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仰起的头迎着从枝间筛下的光缕。虽然从侧面看过去脸部由于映上了一圈金黄色的光轮而看不太清，但那柔和的表情，清澈的眼神仍深深地洋溢出来。好一个天使啊！还是作者本身的感情？

　　“哥哥，叔叔太过分了我绝对不要！”

　　“嗯，我不会同意的。玛丽，我们离开这里吧！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我会努力赚钱养活你的。”

　　“是我们两个哦！哥哥。”

　　“哦，对，是我们两个。好了玛丽，我去做饭。等一下我还要去见艾尔，你一个人要乖乖的。”

　　“艾尔？又见他？我也要去！”

　　“不行，你会妨碍他。”

　　“妨碍他？是妨碍你们两个吧？哥哥真坏，老是一个人霸占艾尔。”

　　“玛丽！！”

　　“是是。玛丽乖乖在家就好了。不过明天要让我去找他玩哦！人家好久没跟艾尔一起玩了。也算是……道个别吧！”

　　“玛丽……”卡伊的脸有一瞬间悲伤的表情，“嗯。”拍了拍玛丽的头，卡伊走进厨房。不一会儿，里面就飘出了香味——卡伊做的饭艾尔也爱吃。

　　“好了。……辛苦你了卡伊。”

　　“嗯。真的是很辛苦呢！”卡伊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到画板前。刚才是来补完白天没有完成的细节的，所以在屋内也可以。画中的少年宛如天使，干净没有阴影。卡伊觉得那不像自己。“真是一幅漂亮的画呢！”

　　“多亏卡伊你了。你真的……很漂亮。”艾尔真实的眼睛看着卡伊。

　　若是平时的卡伊听到别人说他的长相，定会用那其实非常漂亮的眼睛冰冷地盯着对方直到他背脊发凉。可是现在，话由艾尔嘴里说出来却并没有厌恶的感觉。也许，只有艾尔才是唯一不把他当女生不以此嘲笑他的人吧。

　　“艾尔，”卡伊走到窗前，双手支在窗台上托着下巴，“如果我不在了，艾尔你……会不会想我？”

　　“？！什么意思？”艾尔心头一惊。

　　“今天叔叔找我和玛丽去，说是要把玛丽嫁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你知道，玛丽很漂亮。可我……我就她一个妹妹，我爱她。爸爸和妈妈死得早，我就她这一个亲人，我……艾尔我……”

　　艾尔托起他的下巴，漂亮的眼睛里盈满了不争气却努力不掉落下来的泪水。“所以你要‘消失’？”

　　“我……”

　　“你知道她要嫁的是谁吗？”

　　“不知道。”卡伊无奈地摇了摇头，“叔叔不肯告诉我。他说为了玛丽的幸福他会找个好人家。可我知道叔叔，他……他这种人……一定会把玛丽送去穷乡僻地！”

　　“是我。”

　　“！”

　　“今天你叔叔也来我家了，说想让玛丽和我结婚。”

　　“那……那你爸爸同意了吗？”

　　“他说再考虑考虑。”

　　“这样啊……如果是你的话……”

　　“卡伊！”艾尔双手一撑把卡伊压在了玻璃窗上，“你该知道，我只是把玛丽当妹妹，没……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和她结婚的。”

　　“……”卡伊在艾尔的手臂内默默地转过身，望向窗外漆黑的花院。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是疼爱的妹妹，一个是从小的玩伴。

　　“卡伊，如果我说我会想你，一直想你，甚至离家出走去找你，你能不能不要‘消失’？不要……离开我……”

　　“艾尔……”卡伊闭上眼，向后躲进了艾尔的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

　　“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比卡伊高一个头的艾尔温柔地圈住了卡伊的脖子。

　　“嗯，当然记得……只有艾尔对我最好了。只有你……”

　　“嗯……”有人伸了个懒腰，发出了很舒服的声音。

　　“谁？有谁在那里吗？”正专心画着一只正在吃食的小鸟的艾尔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了。

　　“对……对不起！我睡着了……”一个金黄色短发的女孩子怯生生地说。她打扮成男孩子的样子，声音哑哑的。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的院子里呢？”

　　“我听到很好听的钢琴声从这里传出来就进来看看。没想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真是非常对不起！”

　　“没关系。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卡伊。对了，刚才的钢琴是你弹的吗？”

　　“嗯。我父亲要我学，可是我弹得不好……”

　　“不好？才不呢！我觉得你弹得好听极了！让我想跳。”卡伊说着就在草地上旋转起来。那舞姿……艾尔看呆了——阳光下的卡伊就像个天使！

　　“卡伊你会跳舞？！太棒了！”

　　“是吗？从没人那样说过。……那个……你叫什么？”金发的女孩有点不好意思。

　　“艾尔。”

　　“艾尔……真好听的名字。谢谢你，艾尔。我们做朋友吧！”

　　“嗯，好啊！”艾尔温柔地笑。

　　“女生卡伊。”“娘娘腔。”“卡伊小姐。”……刚想走进花园的艾尔听到了不远处的谩骂声。走近一看，只见几个男生正围着卡伊叫骂。卡伊站在中间一声不吭，那对漂亮的冰蓝色的眼睛中射出的光却像冰一样冷——不，是比冰更冷！这是平日里和自己在一起时总是迷迷糊糊的卡伊吗？艾尔吃了一惊。“喂！你们都住口！”一向温和的艾尔少爷竟然大叫起来。

　　“是顿金克家的少爷，别惹他们家，快逃！”围着卡伊的男生们先是一愣，随即一逃而散。

　　“他们太过分了！”艾尔愤愤不平地跑过来。

　　“嗯。”卡伊摇摇头，“我早就习惯了。而且……我有你就好了……”艾尔看见，冰已经化成了水。是啊，温和的艾尔本身就像阳光，有了那么温和的阳光，水又如何结的成冰呢？

　　“对不起卡伊。”

　　“怎么了？”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也以为你是女孩子。”艾尔皱着眉头很困难地说。

　　卡伊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很快消失了。“可是你现在帮了我啊！”卡伊给了艾尔一个灿烂的笑。是的，艾尔不一样。

　　“艾尔你在干什么？”卡伊像往常一样溜进了顿金克家的花院。

　　“唔……父亲这次又要我学小提琴，我正要去练习……”

　　“小提琴啊……不过你倒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花园呢！”卡伊前言不搭后语地伸手拎过艾尔手中的琴盒，开盖，握琴，架弦。美妙的旋律瞬间溢满了整个花院！

　　“卡伊啊卡伊，你到底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做不到啊……我……无法选择自己的生命。”

　　音乐嘎然而止，迷茫的表情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卡伊的脸上，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变得稀薄。艾尔知道，卡伊与妹妹玛丽从小就是孤儿，寄住在他家隔壁的叔叔家。艾尔其实很想为卡伊做点什么，可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怕伤害卡伊。因为，艾尔自己的命运又何尝不是掌握在他父母手里呢？顿金克家少爷的命运……

　　“艾尔，其实我好羡慕你。有好的家世，好的教养，哪像我……虽然教堂里那位好心的神父说我有天份学什么都快，可那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为了玛丽我早就活不下去了。为了玛丽，我努力地为叔叔工作赚钱，可他还是打我……好痛！艾尔你知道吗？我好痛！我们……我们不过是寄生虫罢了！”冰蓝色的“海水”波涛汹涌，不甘示弱地前赴后继，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沿着脸颊滚落下来，挂在下巴像珍珠。

　　艾尔不禁伸手点去那珍珠，又轻轻抹去那两道在阳光的折射下仿佛银色的泪痕：“不要哭，卡伊。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来这院子吗？……我喜欢画画，不想学琴，我们……都活在别人的生命里，可是我还有你。你不是说了吗？你有我就好了。卡伊我跟你说，我也……有你就好了。”

　　花园里，两个少年抱在一起哭。却恍若天堂里的一幅画。

　　“卡伊，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不再为了玛丽而活，你会……你会为了我而活吗？”艾尔的脸一如往日那样真实。

　　“你说呢？”只迟疑了两秒钟，卡伊泪迹未干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只留给艾尔的笑。

　　“艾尔。”卡伊又溜出来找艾尔。此时的艾尔正坐在草地边画他家的猫，只是……

　　“艾尔！！！你……你、你……”

　　没错！艾尔的脸挂了彩。不，不止脸，手臂上，身上都有！

　　“我父亲要送我去教会的学院可我不去，所以他就打我。可我仍不去，于是他投降了。”艾尔朝卡伊胜利地一笑。

　　天啊！向来温和没脾气的艾尔这次竟然……竟然……“艾尔，你这又是何苦呢？弄得那么惨……”卡伊不忍地摸着艾尔伤痕累累的手臂。

　　“不，那个学院又远又是寄宿的，去了我就见不到你了。”

　　犹如晴天霹雳，卡伊呆站在原地，不知是感动还是其它什么的，他什么也想不了。

　　“再说，”艾尔卷起卡伊的袖子，“和你的比起来我的微不足道啦！”

　　“艾尔……”卡伊神情恍惚地伸手摸着艾尔脸上的伤。“艾尔……”一下，两下……舌尖舔去的不仅是表面的伤痛，还有其它东西……

　　“我们不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吗？卡伊。”艾尔温和的笑会让卡伊所有的冰都融化，不止眼里的，还有心里的。

　　“嗯。你说的哦！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哦！”虽然因为长相的关系卡伊早已决定不再哭了，但不知为什么，自从遇到了艾尔，他的泪腺重新又开始工作。不过没关系，会有人为他拭去泪水，摘去泪珠。

　　“会的。”

　　“艾尔，昨天你有好好‘待’我哥吗？没虐待他吧？”虽然艾尔比玛丽大四岁，但玛丽从小就习惯直呼这位顿金克家大少爷的大名。

　　“怎么会呢？玛丽你知道……”不知为什么，玛丽的话让艾尔有脸热的感觉。

　　“是是，玛丽知道艾尔对哥哥好，玛丽也知道艾尔就像亲妹妹一样疼玛丽。所以——玛丽不会和艾尔结婚的。”

　　“你知道了？！”

　　“嗯。今天早上叔叔单独来找我。他也知道如果让哥哥的知道话一定会拼命阻止，所以……”

　　“所以，你们准备逃走？”艾尔的脸上有一瞬间不为人察觉的痛苦。他也和卡伊一样为难。如果这对兄妹不逃走，对玛丽和他来说都不是好事，更何况卡伊……可是他们如果真的逃走，真的从此从他的眼前消失……艾尔狠狠地问自己：会痛吗？他抚住胸口。

　　“艾尔喜欢哥哥吧！”玛丽一语惊人。

　　“玛丽！”艾尔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不要乱说……”

　　“艾尔是除了哥哥之外最疼玛丽的，哥哥的心情玛丽也能感觉到。艾尔，玛丽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玛丽知道艾尔的心情，知道哥哥的心情，更知道自己的心情。所以艾尔不要连玛丽都比不上哦！”

　　“玛丽，你想……”

　　“嗯，玛丽会让哥哥幸福，也会让艾尔幸福。玛丽……想让大家都幸福。”

　　顿金克家的花院很美，玛丽的叔叔很满意地看到了他所期望的一幕——玛丽与艾尔的约会。只是他听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内容罢了。

　　玛丽是美丽的，想让大家都得到幸福的玛丽最美。

　　“艾尔。陪我去一次那里吧！”卡伊的两条视线依然平行没有交点。

　　“已经……好了吗？”

　　“我想……是的。”

　　“……那走吧。”

　　这里已经是远离豪华的顿金克别墅的约翰小郡了。虽然只是个小郡，但这里有全国闻名的约翰美术学院，美丽的乔治牧场，还有……友好的人们。一年前，当艾尔与卡伊在神父的帮助下逃到这里的时候，卡伊只是一具活尸，没有感觉，不会开口。是这里好心的人们救了这两个无助的少年。

　　“咦？他们怎么了？……这个人……”“这不是顿金克家的少爷吗？”“救救他！”“这是……”“救救他！”“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请救救他！”“好好，我知道了，你别哭呀！喂喂，大家快来帮忙呀！”……抱着卡伊，只会说“救救他！”的艾尔与仿佛人偶般的卡伊……卡伊一直没有开口。原来那个迷糊的卡伊……更“迷糊”了……

　　“一年前的事还记得吗？卡伊。”

　　“……记得。”

　　墓地在牧场的不远处，一直都有专人打理所以不给人阴森的感觉。这里的人们认为牧场是圣洁的地方，将死去的人葬在附近会让他们死后得到安息。

　　“玛丽，说什么幸福呢？你不在，我会幸福吗？！傻妹妹……”

　　一年前的那幕重新浮现在眼前。

　　“臭丫头！她到悬崖那边了，快追！”几个彪形大汉在叔叔的命令下向这边冲来。

　　“玛丽！！”卡伊想过去，浑身的伤痛却让他身不由己。“回来吧！不要再管我了。和艾尔结婚至少你能过上好日子啊！艾尔……艾尔……”

　　“哥哥，”玛丽站到了悬崖边上，“玛丽说过了，玛丽想让大家都幸福，玛丽也想一直待在哥哥身边。可是，如果玛丽和艾尔结婚的话哥哥不会幸福，艾尔也不会幸福，大家都不会幸福。这不是玛丽想要的，玛丽想要的是……”玛丽冲着无法动弹的卡伊和晚到一步的艾尔露出了也许是她这一生中最灿烂，最温柔的一笑，“再见艾尔，希望……下辈子能做你的亲妹妹。哥哥，你……你们要幸福哦！我最爱你了……再见……”向后仰倒的玛丽与她的声音以及那仿佛钻石串成般的泪珠一起消失在悬崖峭壁中。

　　此时的玛丽依然最美。

　　“不！”卡伊痛苦地捧住头。

　　“对不起玛丽。你拼了命地要让我和卡伊幸福，可是我们却无法补偿你。这一年来，我一直都在努力。我不会让卡伊再受伤了，你看，我还考上了约翰美院。你用死也要交给我们的东西我绝对不会浪费！玛丽你说对了，和卡伊在一起，我很幸福。谢谢你，玛丽。虽然已经来不及了，但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幸福，我现在交给你……”

　　卡伊惊讶地望着自顾自对着玛丽的墓说话的艾尔——一脸的泪水。突然，他露出了一年不见的天使般的笑容：“艾尔，我回来了，我来拿我一年前就该拿的东西了。”

　　“卡伊……”干净的泪水任性地流淌着，艾尔侧过脸望着卡伊不动。

　　“你看，这次我没有哭哦！”卡伊伸舌舔去那晶莹的泪珠，“好漂亮呀！不要浪费了……”

　　“卡伊！”艾尔一把将卡伊抱了个满怀，“一年了，我等了你一年，你终于回来了……”

　　卡伊轻轻抚住艾尔的背：“不要哭艾尔。有你就好了。我——有你就好了。所以，你不要哭了……”

　　漫天纷飞的雪花中，天使终于得到了属于他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