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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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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的阳光穿过浓浓的雾霭,经过重重的折射,到达每户人家的窗前。天亮了。
白露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突然一动都不想动。
身边的丈夫还在睡梦中,时不时有鼾声响起。
昨晚酒席办到一点才结束,回到家时,宏文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她和女儿合力把他抬到床上后,全身像散了架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一睡就睡到了天亮。
她想起昨天在酒席上宏文妈的所作所为,火气一下子窜到头顶。
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拿不出手,撑不了台面。
白露越想越气,丈夫的鼾声没完没了地响起。她坐起身。使劲地推丈夫,一个大男人就这样沦为一根擀面杖,来回着摇晃。
“大清早的,你干嘛,让不让人睡觉了。”宏文刚从梦中醒来,没睡饱的他语气中颇是不满,两道乌黑浓密的眉毛拧成一个结。
“睡觉?你还有脸给我睡觉,,我脸都被你妈丢光了!”白露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丈夫一副“继续睡”的模样,一下子掀开被子,揪起丈夫。
“我怎么没脸睡觉了,我妈又怎么给你丢脸了?”余宏文对老婆莫名其妙的指责感到十分不愉快,睡意全无,坐起身子跟老婆理论。
“你还问我!哈!你还有脸问我!”白露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神经似的狂笑起来。
余宏文被她这么一笑,心里不知怎么憋得慌。
“你笑个什么劲啊,你倒是说怎么回事。”余宏文急了,难道妈又干了什么不得体的事了。
“你说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生个儿子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老余家传宗接代。你妈作为一个奶奶,给自己孙子一点奶粉钱怎么了,我妈我爸不干活都给他外甥一万块,脸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妈呢,啊你妈怎么做的!”白露越说越生气,胸脯因为喘气而上下剧烈起伏。
“我妈她......”余宏文心知理亏,嗓门也变得轻声细语的。
“你妈,哼,你妈。你说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你妈做出这种事,让我脸往哪搁!”说着,白露背过身去。
“我妈她......”余宏文诺诺地问道。
“当时那么多人看着呢,袁姐还在一边说:“爷爷奶奶这回高兴坏了,疼孙子都来不及。巴不得把什么都给孙子,这礼金肯定不会少。”你妈拿着那么点钱也好意思拿出手,你说,钱少点也就算了,毕竟也是一份心意。我谅你爸妈是农民,辛辛苦苦攒点钱也不容易。我本来打算你妈给我们多少。事后我就还给她两倍。可你妈怎么着,好歹给我点面子啊,爽快点给我,别人也不知道红包里到底有多少,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你妈攥着那么点破钱,伸出来又缩回去,伸出来又缩回去,“要不要,要不要”你说要不要,她什么意思啊她。不想给你就别拿出来啊,伸出来缩回去,这不是给我难堪吗,多少人都睁眼看着呐!”白露边说边模仿当时余宏文妈的样子,声音越发尖锐刺耳。
“我妈她....”余宏文讪讪地想为妈解释,但看了一眼的脸色,不敢再火上浇油,“那这钱....你收了么?”
“收?你当我是二皮脸,收了我还有这张脸面对那么多朋友同事吗?我脸皮可没你妈厚!”白露言辞犀利地答道,满脸的鄙夷。
听到老婆没收钱,余宏文暗暗松了一口气,嘴上却说:“怎么不收,应该收下。”
“嗬,收下还得了。收了别人还以为我白露有多稀罕这点破钱呢!看那红包的厚度。恐怕连一千都不到吧!”说着下了床,去不远处的桌子上拿包,从里面抽出一本礼单砸在余宏文的脸上,火红的礼单落在深棕的床单上艳得刺眼。“你自己看看。你们家那些亲戚一个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余宏文闷声不响地拿起礼单来看。
红底黑字,清清楚楚地记着每一位来客的礼金。
第一面。
“余芳娇,1000元”
“余芳云,1000元”
“二姑,560元”
“大姨夫,288元”
“三婶,508元”
......
第二面。
“白贤林,2888元”
“大姐,8000元”
“五妹。5000元”
......
余宏文看着眼前僵硬,毫无生命的数字,默不作声,大约没料到是这幅景象。
“你不是说你那些亲戚都很大方吗?不是说你生了个儿子,他们肯定会多送钱吗?钱呢!这就叫大方!”白露扯过礼单在余宏文眼前晃。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沈叔父,去年刚问我们家借了三万块买车吧,答应一年就还,到现在还没还,今年我们家办酒席,你说他怎么说也要给个一两千吧,你看他给了多少,五百块都不到!还有这个林姨,今年月底她儿子要结婚了吧,肯定会叫我们家去,到时候我们家送的钱肯定要比她给我们的要多呀。她现在给那么点钱,别想着她儿子结婚我们会给她多。哼,她儿子结婚?不去!干嘛把钱再还给她,那么点钱还不够付饭钱的呢,我还给她我反倒亏了,我这不傻子么!”话像机关枪发射一样从白露嘴里射出,一字一句通通无情地射到余宏文的全身上下,让余宏文遍体鳞伤,却无处躲藏。
“我跟你讲,农村来的就是没见过世面。哪个大酒店里收礼金不都是把收来的钱摆在桌子上,你姐什么也不懂,还把我拉到一边教训我:“你这么做什么意思啊,这不是明摆着朝别人要钱吗!”她懂什么呀,来教训我,我要钱怎么了,我让你们白吃白喝我犯贱啊,我请谁吃饭不好,要请你们吃饭。请别人吃饭,人家心里还记着,遇到什么事儿来帮帮你,请你们家人就好像应该似的,她也不想一想,只有他们家求我们家的份,没有我们家求他们的时候。
还有,余宏文,不要以为我没看见他们走的时候,你朝你姐夫,姑丈手里塞香烟。每张桌子香烟都已经分好了的,你搞什么特别待遇,我有给我姐夫塞香烟吗?你给个一两包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一人塞四五包,你当你自己是大老板啊,又不是几块钱一包的香烟,那可是软中华,软中华!都够给你儿子买好几罐奶粉了,本来这酒席办的就亏,你再给往外掏点,你是不是没脑子啊!”
实在听不下去老婆的话,余宏文起身去厨房做早饭。
“你干嘛,我说你亲戚不好你还不乐意了,有本事你那些亲戚别给你丢人啊,余宏文,我算是彻彻底底看扁你了,自己儿子办满月酒这么大的事儿,你那些亲戚还给你丢脸,尤其是你那老不死的妈!!”白露扯着嗓子对在厨房的余宏文喊,仿佛能够让丈夫感到羞愧可以带给她快感。但是回答她的却是哗哗的流水声。
余晴一睁开眼便听见门外妈妈歇斯底里的怒骂,偶尔听见几句爸爸毫无力量的反驳,随即又被妈妈一连串的嘲讽强势地压倒下去,丝毫不给人又喘息的余地。最后连低低的反驳声也听不到,只剩下犹如毒汁的唾液充斥着整个房间,黏稠,恶心,毒到窒息。
余晴穿好衣服,出了家门。
这个家让她一刻都不想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