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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祸害 ...

  •   奥拉•兰斯一直觉得,季天恩这家伙绝对是个祸害。
      这个念头应该从第一次见面就出现了,萦绕在脑袋里挥之不去,一直一直。

      大人们说天恩和奥拉的第一次会面很好玩。奥拉看到季天恩的时候直接伸手欲图摸一摸对方的脸,被季天恩带着一脸嫌恶地躲了过去。奥拉锲而不舍地继续伸手,季天恩继续躲,到了最后直接变成了你追我赶,直到奥拉这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不小心跌倒,趴在地上两只大眼睛要渗出眼泪位置。
      季天恩听到他摔倒的声音便回过了头,将那孩子眼泪汪汪的表情尽收眼底,最后眼睛抽了一下,慢慢腾腾挪到他面前伸出了手:“起来。”
      谁知道奥拉抓住季天恩的手用力一拉,在季天恩重心不稳跌坐在地时伸手,终于捏到了他渴望已久的脸。
      说实在的,大人们每一次讲起这件事情时脸上总带着回忆的温暖笑容,后面总不忘记加一句“奥拉这孩子卯足了劲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原来那个时候就能看出来了呢。”之类的总结。
      奥拉同志每逢此时不过撇撇嘴。
      这些事情他自己没有一点印象,谁知道当时到底是怎样的。
      或许是季天恩垂涎他的美貌倒追呢?
      虽然不大可能。
      那家伙的脸,典型的祸害。

      奥拉想他和季天恩这样的青梅竹马能和和气气从小到大一直平安的相处真的是个奇迹。
      他和季天恩完全是两种性格。
      他就像是正常的男孩子一样精力旺盛,喜欢冒险和刺激的东西,憧憬着书上说的古代英格兰发生的那些恢弘的战争以及在那茫茫人海中,自己总有一天会变成举世瞩目的英雄。
      她呢?
      她乏味得有些可怕,整天最喜欢待的地方叫做书房,明明自己有一台电脑可以查询大英图书馆却依旧要一页一页地读书,不看电视电影,没有崇拜的明星,又不喜欢说话,像是这个世界与她无关一样。
      奥拉曾经很讨厌季天恩的淡定,不过在一次拜访中,公爵说他家的小孩儿蹲在书房里不肯出来让他帮忙将季天恩弄出来的时候,他很高兴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沉重的深色木门摩擦着地毯,发出了一点点的声响。奥拉将脑袋探进去,发现天鹅绒的窗帘布被束好,大片大片的阳光洒落在室内,把古老的房子映得老木抽枝般鲜活。季天恩搬了个椅子,寻了个好位置,坐在上面,膝上摊开了一本书。她听到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手撑着下颌,眯起眼睛,对着奥拉勾起了嘴角。
      奥拉那个时候想,他进来得不是时候,吧。
      似乎从那次的误闯人家地盘开始,奥拉就对于公爵的书房有了无与伦比的浓厚的兴趣。每一次去季天恩家必定要拉着季天恩问长问短例如她看了什么书书是讲什么的为什么要看好看吗之类的问题。
      季天恩刚开始嫌他聒噪没少给他脸色看,不过到了后来脾气却也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哄小孩子一样把自己的书单汇报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奥拉也就开始跟着看。
      从《国富论》到《经济学导论》,奥拉尾随季天恩同志的脚印一个不落地慢慢追赶,到了后来炒股票得心应手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年轻的时候做了多么英明的决定。
      虽然还是比不上季天恩敏锐。
      若是这点天赋被歪曲了,那就又是个社会的标准祸害。

      想起来,奥拉还是很高兴自己在季天恩那无比乏味的少年生活中成为了她为数不少可以交流的人之一。这个“梵卓小姐的竹马桑”的称号让很多人位置羡慕。虽然其中的苦痛只有他自己知晓,但是那也是别人想知道也不能知道的东西。
      例如,看上去文静的郡主桑最喜欢的是F1。
      季天恩喜欢那东西远远早于奥拉,似乎从记事儿起季天恩就会出现在每年举办的F1大型赛事的看台上。不过与那些激动的人群不同,她从来都是笔直地坐在座位上,目光冷淡但是却一直没从场地上移开过。
      奥拉小时候不知道这到底该怎么称呼,只觉得有些让人甚得慌。
      后来得知,那就是梵卓家族骨子里的疯狂。

      季天恩小的时候不上学,闷在屋子里自习依旧能在小学的考试中得到很好的成绩,奥拉则是被母亲送到了寄宿制学校锻炼自理能力,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拿手机向季天恩抱怨这个不好那个不好。
      他曾经问季天恩为什么不出来读书,这样的话或许两个人能够一起上学。其实他也知道就算是季天恩出来了也不会和他读一所学校。
      她会去那个他进不了的小学,因为身份和血脉。
      所以他想那就这样吧,谁也见不到的郡主桑是他的发小儿,这样也很好。

      奥拉第一次认识到季天恩和自己的差距是在季郁夫人去世的那段时间。葬礼上只来了不到十位来宾,两位王室三位季郁的亲属和自己以及妈妈。说起来算是很荣幸了,和两个国家里都赫赫有名的人一起纪念一个聪慧的女子。
      奥拉很久之后已经回忆不起季郁夫人清晰的面容,但是一提起那个名字心里充斥的暖洋洋的温暖却是经久不散的。那样温柔的人去世,幼年的难过随着心中的异变重新出现恍若昨日,奥拉甚至觉得鼻子有点发酸。连他都那样的伤心,更不用提及身为子女的季天恩。
      可是就在淅淅沥沥的雨天里,奥拉隔着一层水雾,只看到她安静地站立在自己母亲的坟墓前,看着她的棺椁被放进地下,接过公爵铲了第一把土的铲子,将第二把土洒在了黑色的棺材上。
      棺材的黑,季天恩脸色的白。
      衣服的黑,季天恩脸色的白。
      眸色的黑,季天恩脸色的白。
      没有表情的脸。
      奥拉有那么一瞬间,想替季天恩哭出来。
      可是季天恩明显不需要,她的背脊和她父亲一样挺拔,没有一点颤抖。
      他知道,那叫做梵卓家族的骄傲。
      他差点忘记了,就算是再亲密,这个人也是从小到大接受精英教育的贵族。
      有些事情他做不到,她却能强迫自己完美地表演。
      因此让人,望尘莫及。

      说起来,最终奥拉还是习惯了的。
      习惯了季天恩在常人面前从不出现的差劲的脸色、每年一度的F1座位、从来甩他几条街的成绩和傲人的金融天赋。
      习惯了她的存在和习惯,变得对她了如指掌,甚至到了一个眼神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的地步。
      这耗费了很长的时间,但是对于奥拉来说,却是一段充斥着荆棘但是却有着诱人的甜蜜危险的路途。
      这好像已经不是普通友谊能够涵盖的范围,却也不是爱情,又因为掺杂了Phoenix的股份而略低于亲情些,若要用“生命中重要的存在”来形容会很暧昧,却也恰当。
      所以,奥拉凭借自己的经验断定,若是季天恩的话,这辈子怕是找不到什么良人的。
      季天恩当时听到后勾了勾嘴角,直接无声地嘲笑着奥拉的预言。奥拉也知道若是季天恩的话很可能在最后找到一个比较稳重的对象最后结婚淡定地过完一生——这种死水一样的生活,呃,感情上的,季天恩或许很喜欢。
      季天恩是那种极其聪明的人,遇到什么事情会在很快的时间内分析出利弊然后做出决断,该下手的时候一言一行下蛰伏的狠劲儿让奥拉时常心颤。她常说:“两害相较取其轻。”然后在股市下跌的时候果断损失了一部分撤出,最后的利润也很可观。
      这种聪明带到感情之中,不可避免地造成了矛盾。那套标准将她和那个倒霉的男生限定得死死地,就算他说过遇到了另一半这些规则或许就消失了。
      前提是真的有,若不是,便坑死人了。
      例如那个杜兰。
      季天恩一开始的时候明明白白说过了,那个小画家“是个很可爱但是绝不可能和我长久的孩子”。在已经确定了结局后季天恩开始了那段顺顺利利开始又顺顺利利结束的不知算是恋爱还是算作其他的一段时光。
      告诉奥拉自己分手的时候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是奥拉能够听出她语气里的那种不舒服。
      很微小,很微妙。
      奥拉想问季天恩是不是有点难过,但是后来还是没问。因为若是季天恩的话,会用各种神奇的方法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在波澜出现之前将情绪重新抚平犹若镜湖。
      就是这样。
      温婉的微笑宁静的目光优雅的言行,肉眼看不见的起伏和压抑在一瞬间完成,天然的情绪和克制的内敛融合在一起。
      看不见的网。
      就是这样。
      在一起,不在一起。
      喜欢你,不喜欢你。
      每一次得到的不过是似是而非的答案,心里那种猫爪子挠的感觉迫使你想要再进一点再进一点,然后,陷进一个永远不能醒的美梦。
      哭泣着醒来。
      因为没有希望。
      因为无法追逐。
      绝对的祸害。

      就是那样一个虚幻的人,竟然也被人抓住了。

      奥拉曾经问过自己到底是不甘心多还是嫉妒多,十多年的相处和那个信誓旦旦的预言就这样破碎了之后总有一股不由自主的焦躁。想做点什么使点坏,却在听到看到季天恩那若有似无的勾起的嘴角后,又无奈地放弃了。
      既然她喜欢,那就算了吧。

      就这样当一个旁观者,一直默默关心着她回到日本,开始有矛盾,私下处理,冷战开始,最后回到英国。
      然后在她母亲忌日的前几天,突然地消失。
      在她最美丽的年华。

      那像是涨潮时一点点漫上身的绝望,让他很久很久之后才听到别人那试探性的问话。他笑了一笑,知道大概比哭还难看。
      真是,乌鸦嘴。
      还说别人,是个祸害。
      却让自己先祸害了别人。

      后来的葬礼,公爵没有邀请一个人,所以奥拉也就不知道,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伦敦发生了什么。允许他进去墓园已经是一个月以后,那时候季天恩那块地方的青草已经长了细细密密的一层。
      奥拉和季天恩曾经讨论过以后自己的墓志铭会是什么。奥拉翻了个白眼说这个问题有点恶心他拒绝讨论,而好不容易有兴趣的季天恩则完全没有在意他自己审慎地思考了一会儿。
      “我还是希望,墓志铭上能刻下‘万恶的资本家’这五个字。”
      那个时候,奥拉是呛着了的。

      他犹豫了很久,才敢于走上前看一看那块低矮的也漂亮的石头上写了什么。
      他蹲下来,手指轻轻拂过石头上凹陷下去的痕迹。
      中英文双语的名字,待遇还不错。
      奥拉低下头,看到名字下面漂亮的字体。
      “纵观现吾所有,已然足矣。”
      据说,是她最后一句话。

      “奥拉,你在想什么?”
      现在眼前是五光十色的迷醉巴黎,他站在豪华的酒店里俯视着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
      所谓巴黎成人仪式。
      背后是德国的一位漂亮的贵族小姐,他今天的舞伴。目光中带着一点羞怯,但是仪态大方地看着他。
      她在等待他的邀请。
      奥拉微微欠身,伸出自己的手:“美丽的小姐,舞会很美好,若您能允许我和不辞辛劳的您再舞一曲,那便是完美的回忆。”
      华尔兹的舞步已然熟练到无以复加,奥拉带着舞伴在在大厅中跳得如鱼得水,渐渐就开始走神。
      本来站在这里的人,应该是她。
      若不是……公爵也不会尽心尽力栽培自己。
      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替代。
      那个小祸害。

      对于奥拉的祸害论,季天恩听了之后不为所动,只问了一句。
      “知道我是祸害,你怎么不躲远一点?”
      奥拉嘴角划过一丝苦笑。
      真正的祸害,就是你明知道和她待在一块儿会有很多麻烦,但却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大厅的灯光华美璀璨,一瞬间变得如同匕首般刺眼。

      像是一种烙印,无法逃离,至死不休。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答应的父女番外会过一段时间再写,因为实在有点累==
    --还有那个番外会很短很短,大家不用抱着太大希望。
    --别问我男主在哪里,我的文男主一向会乱失踪==或者说,季天恩的故事里本来就没有男主,迹部只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一个角色。
    --感谢大家,有了你们我才有动力完结!!!
    --正是完结了!!!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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