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之百变厨仙》迷路的小羊

6、就像“家”一样

　　万梅山庄自然不会是一处普通的地方。
　　里面当然不会有“普通”的人！
　　纵然有，那也说不定会是伪装。这里根本不需要某些世家大族所谓的世俗规矩。因为没有人，会也胆敢去主动触犯那些“规矩”！
　　所以在当时，那领路的青衣女婢玥玉才会说出那句“山庄内除了不得大声喧哗之外，并无其他限制”的话——只可惜直到今日，她才理解了其中真正的含意。
　　“‘我的藏书楼，本来就没有禁止任何人出入’，哈，他这句话可说得真轻松——简直就是太‘轻、松’了！”走在回去幽梅小居的路上，尉迟青鸾面带笑容地咬牙切齿，一只手狠狠地捏着那雕花木盘。
　　谁会想到，堂堂万梅山庄内部却是完全不设防？整整浪费了十天时间，她还真没法去怪别人，谁叫一时不安好心的人是你自己，谁叫当初你没有仔细听那名叫玥玉的婢女的话？！尉迟青鸾你……果然，还是太过胆小了哇~~
　　“青鸾姐！”身后忽然有人笑意盈盈地唤：“听说以后庄主午间的点心都将是由你负责，所以小妹特来恭贺……喝——”
　　说玥玉，玥玉到。
　　尉迟青鸾正自懊恼，带着满脸狰狞笑容地猛一转身，却将身后的青衣女婢吓了一跳。“青鸾姐……你，没事吧？”玥玉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抬眸轻声发问。
　　她依然是那身初见的青衣，素面清秀的容颜，看起来如同这山庄一般的清雅动人。
　　原来，这十日并非是完全没有收获的。觉察到身前女子眼里隐含的关切，尉迟青鸾心里自我安慰着，至少和身边唯一的邻居混熟了哇……那个啥，远亲不如近邻？
　　“咳，没什么……玥玉你来得正好。”
　　连忙转移话题，尉迟青鸾挂起唇边温和的笑意：“刚刚我只是在想明日要用的食材……现在时间尚早，不然我们再去庄外碰碰运气如何？”
　　万梅山庄外，有一片开满鲜花的小山坡。
　　那里植物繁多，而放在尉迟青鸾的眼中就是一处大大的“宝库”。只要是没毒，其实任何植物都可以算是“食材”。只要做菜的人，能够把握那一个适当的“度”。
　　人谓之五味，酸甜苦辣，当然有它的道理。
　　就如人生，若是一味的“甜”，那就太淡然无趣了。

　　碧草，晴空。
　　散发沁人香气的美丽花朵。
　　山坡上，温柔的春风轻轻拂过耳畔，带来一丝丝清爽的气息，毫无疑问地让人心情舒畅。尉迟青鸾也不例外。尽管看起来，她更加乐此不疲于挥舞着小铲东挖挖，西捣捣，弄得满手满脸都是泥，却依然欢欣着将看中的植物小心翼翼捧回篮子里。
　　“这可是珍贵的调味品，我要带回去栽在院子里。”她笑眯眯地弯起一双月牙眼，伸出一根指头晃啊晃：“玥玉哎，可要好好顾着篮子哟~~啊哇哇，我真是——太开心啦——”
　　当然，如果她挥舞铲子的动作不要那么“凶狠”，以上那句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些。
　　“哎……青……青鸾姐，你不要跑得太快呀！小心……小心那边是悬崖……”耳后随风飘来的是青衣女婢无奈又好笑的呼喊声。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开心自然是可以两个人一起开心，但满腔的郁闷却只能一个人慢慢来发泄。刻意重复的剧烈体力劳动，渐渐让尉迟青鸾的内心沉静下来。她的唇边也不由带上一丝真正的笑容，愉悦而轻松。
　　明媚的春光，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得好起来。
　　当玥玉终于找到她的身前，却见那精巧的铜制花铲被人丢在一边。尉迟青鸾静静地闭着双眼，唇边一抹温和浅笑，盘膝坐着山崖边，长发被山风缓缓吹起。
　　她看起来，很是宁静，简直宁静极了。
　　让人不禁放缓了脚步，不想打搅。
　　两手自然而然地在结印胸前，轻轻地吐息。尉迟青鸾静静地睁开双眼，偏头唇角含笑：“你来了啊……玥玉。”她的声音被风一吹，说不出的飘渺意味。
　　其实她的容貌并没有美得如何惊心动魄。
　　但这一刻，在玥玉的心中却蓦然升起了四个字：翩然若仙。

　　手里提着那只花篮，青衣女婢心中怔忪一瞬，忽而抿唇轻笑：“青鸾姐，你方才走得真快……你现在，是在练功么？”
　　“只是家传的普通养生功法而已，算不得什么啦。”尉迟青鸾浅浅地笑着回答，站起身来拍了拍膝上的草屑，转过身面向山崖迎风而立。
　　“小时候，我曾无意中受过一次重伤，所以荒废了许久。不过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却发现原本受伤的经脉似乎又开始畅通起来。”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淡淡的怀念，依然充满笑意：
　　“……哈！看来万梅山庄真是一个好地方呐，至少风水很好啊~~”
　　她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得很，却偏偏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就仿佛是哪里很不和谐，很不对劲——就仿佛，她原本想要表达的感情，其实并不是“笑”。
　　而是另外，别的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
　　那种感觉一瞬即逝，却已经足以让生性敏感的人暗自警惕——但幸好，此刻陪同在她身边的人仅仅只是玥玉，只是万梅山庄最低等的一名青衣婢女。
　　——不是武功几乎臻至化境的老管家。更加不是西门吹雪！
　　玥玉只是微微疑惑了一秒，随即将这件事丢在了脑后。山崖的风吹得有些大，她想了想走上前，微笑着替尉迟青鸾拢了拢被风吹开的衣襟：
　　“这还是第一次听姐姐提起自己的身世呢……崖边风大，还是多小心些的好！”
　　说完她神情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再次抿唇轻笑起来：“青鸾姐的厨艺这样好，想必其家族也是厨界名家吧，不知玥玉可曾有缘听过呢？”
　　“哈，这你可就要失望了，我们家会烧饭的人很多，可谈到厨艺么……哎，其实那完全就是被逼出来的呀！”
　　尉迟青鸾笑眯眯地转头看向玥玉，忽而一声轻叹：“没办法，人穷么……想吃点好东西，自然是只能‘穷则思变’了。”她抬头看向天际，一朵孤云悠悠。她的神情也慢慢变得悠远：
　　“我的家族是在一处被深山环绕的小村中，世代遵循古礼。族中每个孩子十六岁之前都会在祠堂接受族长爷爷的教育，读书，习字，做人……而闲暇的时候，我会带着他们上山下河，弄一点新鲜的吃食解解馋。我的手艺，就是在那个时候练成的。”
　　“我的家族很穷，很穷。却没有人曾失去希望，每个人脸上都漾着笑，很充实，也很温暖……我从小在众人的呵护下长大，他们每个人都是我的亲人，如同父母……那儿，永远古朴宁静，没有外界的喧嚣，更加没有所谓的勾心斗角。”
　　尉迟青鸾忽然转过头，淡淡地微笑：“你说，那里是不是很好很好，是不是很值得我用一生去眷念？”
　　山风静静地吹过。
　　二人视线相接，青衣女婢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是的，真是很令人眷念的家呢……青鸾姐。”这一刻，她的笑容真实而诚恳，口中唤出的称呼带着一丝几乎觉察不出的真心。
　　家，永远都是让人感觉温暖的名词。
　　——而万梅山庄对于玥玉，岂不是也就如“家”？

　　三日后。
　　那位一身银袍的老管家再一次悄然出现在半敞开的房门前，依然并未踏足进入，只用尊敬的目光略微注视向室内的白衣年轻人，神情谨慎而放松。
　　西门吹雪静坐，宽松而柔软的白衣，手边摆放一盏清茶。
　　他在安静地看着一本书。
　　“你回来了。”他声音淡淡地，并未抬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