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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娇娇半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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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师傅走进更衣室,见我坐在木箱上,两眼望着窗外发呆,把他那张老脸在我眼前晃了晃,又瞥了一眼我手中的信,问:“你怎么啦?谁给你写的信?”我慌忙把信塞进上衣口袋,说:“要干活了?”梁师傅说:“还是挖地缆呗。你把门口那两件工具带上。”
我扛着锹和镐,跟着师傅们来到工地。这里埋在地下的电缆出故障了,要挖出来,换一根新的。前两天已挖开一条约30米的地沟,这天接着挖。因为是力气活,自然是我和师弟干得多些。
干到11点时,我又累又饿,再加上心里有事,一镐下去,挖到了自己的脚!当时疼得我蹲下去,呲牙咧嘴的,做不得声!师傅们急忙来看,见我左脚流了不少血,赶紧弄来一辆小推车,把我拖到医务室。医务室的医生检查后说:“可能是骨折了,要送医院做X线透视。”于是我又被送到附近大医院。经过拍片检查,我的左脚背确实是骨折了。
脚上加了夹板,厚厚的裹上了绷带。旁边病床的病友是个柱拐杖的,逗我说:“你将来跟我一样,成铁拐李了。”医生笑着安慰我:“别听他胡说,你年轻,骨头长得快,只要你听话,安安静静躺着不乱动,两、三个月骨头就长合了,保证不影响你找媳妇!”
车间领导和师傅们来看过我,我爸妈几次来看过我。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娇娇和滴滴提着水果也来看我!
我本来是有话要对娇娇说的,但是病房里有其他病人和陪护人员,我不便说。我想,既然娇娇肯见我了,以后我就不难找机会跟她说了。
令我大惑不解的是,娇娇对我很友好,就像没有上回事儿似的。上个星期天,她还不让我去她家哩!
她削了一个苹果,用五根嫩笋似的手指擎着送到我面前。我伸手去接时,深怕碰到了她的手。
滴滴则总是笑嘻嘻的,话也多。我明白她的好意:她是想让我心情舒畅。
滴滴说:“姐姐画了一个□□。”我好奇地问娇娇:“画的谁呢?”娇娇笑而不答。我想让她说出来,就乱猜:“玛利亚!”她微微摆头。我说:“伊丽莎白!”她仍然摆头。我说:“蒙娜丽莎!”她失笑不语。我说:“安娜•卡列尼娜!”她终于开口:“差不多了。”我说:“一位伯爵夫人!”她容光焕发,说:“算你聪明!”我真想看看那幅画,看娇娇把伯爵夫人画成什么样子。
她姐妹两个在病房待了一个多小时,临走时娇娇对我说:“我下次来,要听听你要告诉我的‘重要的话’ 。”
电工班指派了两个年轻人日夜轮流陪护我,一个是小李师傅,另一个是师弟。我知道这是暂时的,一旦我的伤情好些了,可以下床了,他们两个就会撤回厂里。
师弟侍候我吃了晚饭,上了厕所,洗漱完毕,我对他说:“你也辛苦了,今天晚上我没事儿了,你回家好好休息休息。”我把他打发走了,就找出哥哥寄给我的信,又仔细地看了两遍。
我想:“燕妮妈都40岁出头了,还能卖什么淫!我哥也太夸大其词了!她是被生活逼的!最多也只是跟几个认识的男人混混,弄他几个钱罢了!怪不得燕妮曾跟我说,‘×××的弟兄们的捐助款增加了’,这增加的不是捐助款,而是她妈弄来的钱。她妈弄这钱不容易,除了要忍受男人们对她身体的折磨,还要赔上自己的名声!‘破鞋’!这叫法真难听!可她要挣钱养家,又没有其他本事,只有走这一条路……我上次去太原看燕妮时,她妈已经中风了,燕妮肯定已经知道她妈在××煤矿做过的事儿,可是燕妮在我面前,没有提到过关于此事的一个字!她是怕我接受不了……她老是对我哭,她以前不是个爱哭的人!我哥在以前的信里硬说,在我和燕妮之间有个第三者,我不信……洞房花烛夜是她一手安排的,我跟她‘洞房’时是见了‘红’的,她把她的‘处子宝’给了我……她不会在那晚之后走上她妈的老路吧?……她经常不给我回信,而在我诈称要去太原看她时,她立即回了信,不让我去太原……她在信中说,在这世界上什么都可能变,只有她对我的爱不会变,还在信的末尾喊了一声‘燕妮永远爱你’,这话好像是在向我告别!……我要马上去太原见燕妮……可是我没钱买车票,脚又刚刚受了伤,不能走路……”我越想越觉得燕妮会离我而去:“她要供养弟弟妹妹,又要医治她妈,一个月20元的学徒生活费怎么够?我又能寄给她多少?挣大钱的唯一办法就是……她想以她的‘初夜’来了结与我的宿世情缘,然后就……可是,她老是对着我哭,她的信中……她是舍不得我的!但是,正如我哥所说,‘利害攸关’,她也可能痛下决心!”我的心里烦躁起来。
天亮了,吃过早饭,我把师弟支使出去,向人借了纸和笔,给燕妮写信。我在信中说:“你妈在西山的事,我已知道了,是我哥写信来告诉我的。我不认为你妈有什么罪过,她是在牺牲自己,为的是保全你们姐弟三个。她拿回家的钱是血泪钱!我不会因为有这么一个丈母娘而感到耻辱!我保证将来不会在你面前提及此事!但是,我怕你也走这条路!你千万不能把你的心给我,却把身体给别人!我要的是从里到外完完整整的一个燕妮!我在干活时受了伤,只等伤势略有好转,我会立即来太原看你!”
我的信没有立即寄出去,因为我顾虑到:“万一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万一她根本没有想过学她妈的样,我这封信岂不是要激怒她?我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过了两天,小李师傅给我带来一样东西——被邮局退回来的那张30元的汇款单。汇款单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退件的理由:“收款人拒收。”我急忙问小李师傅:“有信吗?”他说:“没有。”我说:“可能这几天有我的信……”“如果有信,我保证立刻给你送过来!”小李师傅说。
我等了两、三天,也不见燕妮的信。我想:“这退回来的钱,再加上我口袋里的十几元钱,够买到太原的火车票了,尽管只能买单程票,我到时候总有办法回来的。只是我这脚不能动。写信央求我哥去燕妮家看看?他不会去的!他的心肠很硬!我只有耐心等燕妮的信了!只要我的伤势稍有好转,我就立刻去太原见燕妮!我这趟去,要跟她吵架!”
这天之后,我写过几封信给燕妮,还发过电报,就是不见她的回信、回电。我伤透了心!
2月6日是春节,爸妈和奶奶要去湘潭老家过年,“会会众多亲友”。我妈说:“你现在可以下床走动、自己上厕所了,谭叔叔答应照顾你几天,我们只去两三天就回来,不要紧吧?”我说:“你们尽管去吧,我没事的。”
大年三十那天上午,娇娇来了,给我送来好多好吃的菜和糕点。我问:“小弟怎么没来?”娇娇笑着说:“要我回去,换她来?”我急忙解释:“我是随便说的。”
因为过年,小李师傅和师弟要有几天不来医院。幸好我已经可以下床,拄着拐杖走路了,上厕所不用人扶。
娇娇等我吃完了午饭,对我说:“我去借辆轮椅,我推着你去外面散散心吧?”我一听就知道,她是想找个安静地方,听我说“重要的话”。我说:“好吧”。她果然借来一辆轮椅,推着我到了医院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
她看着我,等我说话。我把早已想好的话说给她听:“娇娇,你如果能把我的话听完,我就说。你听了还不能……”“你说吧,”娇娇说,“我保证听完。”我说:“我在太原有个老婆,叫张燕妮。我跟她3岁时就认识了。我们的感情之深,是没有任何人可比的。我已跟她相约到老……”“一派胡言乱语!”娇娇打断我的话,“你只伤了脚,又没有伤着脑子!我知道那个张燕妮,你们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但是‘老婆’二字无从谈起!她已经嫁人了!她只是玩弄了你的感情!”我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张燕妮?”娇娇犹豫了一下,说:“你们的事儿我全知道!自从你家从太原搬到长沙,你们长时间保持着通信联系,但是最近却中断了联系!她为什么不给你回信?又为什么把你的汇款退回?因为她嫁人了!她贪图人家的富有,嫁了一个比她大30岁的老头子!你真是个大傻瓜!你被蒙在鼓里,还在叫她‘老婆’!不过,我很佩服你的痴情……”“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我急切地打断她的话问。她笑着说:“我是娇娇半仙,天上的事我知道一半,地上的事我全知道。”我说:“我不信!你告诉我,你是从谁那里听到燕妮已经嫁人了?”娇娇说:“天机不可泄露!”我说:“你说的全是假的!燕妮不可能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