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爱情还存在》何步

4、第四章

　　后面开来的车子滴滴地按了两声喇叭，把呆立在原地半晌的夏雨吓了一跳。她这才回了神，抹了抹脸，赶紧上前拾起地上的包，往停着的车里走。走了几步，她又想了想，掏出手机来打电话给丹宁：“宁子，我闷得慌，晚上出来陪我。”

　　丹宁那头嘈杂不堪，听上去好像还喝高了。就听她扯着嗓子拐着音地喊：“呀！小雨啊！正想叫你呢！快来XX饭店4号包间！”

　　夏雨挂了电话，上了车。坐在黑暗里怔了半晌，启动车子，脚下狠踩油门就往丹宁说的地方开。

　　也许，就像宁子所说的那样，没有谁的爱情能挺一辈子。要么结成亲情，束缚在此生。要么变作回忆，相忘于江湖。

　　爱情这个本不需要人守候的东西。它生于人心，灭于人心。它来的时候，让人微笑，它走的时候，让人落泪。有它，我们活着，没它，我们依旧活着。如此，又如何值得让人为其消耗一生。

　　脚下又狠狠地踩住油门。两旁大开的车窗，狂飙的车，劲风刮了进来，擦过夏雨的面颊，刮得她生疼生疼的。

　　不就是……相忘于江湖么。

　　她紧握方向盘，将车开得飞快，指尖冰凉，泛白。

　　夏雨到了丹宁说的地方。她没有急着上去，先坐在车里，拿着面巾纸细细地擦去了脸上的痕迹，对着后视镜照了半天，才下车进了饭店。

　　包间里面热闹一片。温度都高了几度。

　　夏雨四处打量着，让她有点意外的是居然看到李思睿也在。还有丹宁的那一帮子狐朋狗友们。丹宁明显喝高了，一见夏雨进来红着一张关公脸，嘿嘿笑着凑上来了：“小雨，你心情不好啊！脸都是黑的！”

　　夏雨一脸无语地把她喷着酒气的嘴推开：“你怎么喝成这样啊！”

　　丹宁立刻满脸愤慨，手指横地一指李思睿说：“都是他灌得！”

　　李思睿慢条斯理地说：“是你技术太差。做杀手的时候，你是水杀，光杀平民。做平民的时候，你是水民，光杀警察。不罚你喝，罚谁喝？”

　　夏雨这才听明白，原来他们在玩杀人游戏。好像还创新了一下，加入了罚酒的规则。

　　她的眼光随意地扫了一圈，看到李思睿身边坐着一名男子的时候，只觉得有点眼熟，可一时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她站在那里刚愣了一会，丹宁就把她往空的位子上推：“坐坐坐，小雨，帮我报仇。”

　　夏雨坐下去又站了起来：“我先去趟厕所。”说完她就转进厕所了，刚打开水龙头，门就开了，丹宁跟着进来了。

　　丹宁脸红得够呛，眼睛却是晶亮地看着夏雨：“小雨，你心里有事？”

　　“宁子，你喝高了。”夏雨并不想再提起，只低着头从水龙头接了水往脸上拍。

　　丹宁楞了半晌，跟看怪物似的看着夏雨。最后她咧嘴冷笑：“是，是我喝高了。”转身狠狠地摔门出去了。

　　夏雨深深叹了口气，把脸擦干净，对着镜子怔了半天，也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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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雨回到包间，里面一群人正喝得高兴，三哄四闹地要准备开始下一轮的杀人游戏。她刚在丹宁身边坐了下来，便感到有一道目光投了过来。她顺着望了过去，是李思睿身边坐着的那名男子。是静静的眼神，浅浅带笑的脸。

　　夏雨一愣，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皱着眉思索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是那个律师！她差点脱口而出。

　　那人看到夏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她点头笑笑，随即又摇头向她示意。

　　夏雨见状怔了一下，就没有再做声。

　　果然是喝醉的那晚，守了自己整晚的人。她还想起临走的时候，那人递给了自己一张名片。只是当时自己喝得头昏脑胀，回到家就生病了。等再想起来这回事的时候，名片都不知道丢去哪里了。好像……是叫方楠？

　　看李思睿时而侧首与方楠交谈几句，一副熟识的样子。夏雨不由感慨，世界真小，没想到是李思睿的朋友呢。想起那晚，她又有点窘迫，那又哭又吐的狼狈模样其实挺没出息的，本以为只是个陌生人，再也不会有联系了，看到就看到了。现在倒好……夏雨想起那晚吐得乱七八糟的情景，脸颊不由微微发烫起来。

　　正在夏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法官说：“天黑请闭眼。”闹哄哄的房间渐渐静了下来。她闭眼前，瞥见方楠已经闭上了眼睛，安静地坐在那里。

　　一个男人的睫毛居然那么长。

　　夏雨心里只想到了这句。

　　法官说：“现在杀手出来杀人。”

　　悉悉索索的一阵动静。法官又宣布所有人睁开眼睛，然后一个人被杀死了。那人留下的遗言是不管是谁杀的我，那个人一定欠我钱。大家被这个遗言逗乐，互相调侃了几句就算正式开始了。坐在最外面的一个戴眼镜女子先开腔，然后这么一圈按次序说了下来。轮到夏雨的时候。开始，她还按照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几句，等说到指认杀手的时候，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方楠，发现他坐在对面微微侧首，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面上带着笑意。她被那眼神扰乱了思绪，脑子空白了几秒，要说的话就全乱了。“所以”两个字从嘴里蹦了三四回，最后竟然丢魂似的，望着那双眼睛就顺着指了过去：“所以，我觉得杀手是他。”幸好指到半路一想不对，赶紧又转了个弯，指向了李思睿。

　　众人看夏雨指着李思睿，均面面相觑。

　　房间里静了半晌，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小雨，你是来搞笑的吧！”有人捶桌。

　　“亏我前面还听得一愣一愣的，结果……噗！”有人嚼着的花生米差点喷了出来，背过去拼命咳嗽。

　　李思睿笑得满脸通红。

　　“法官给你愣是指成杀手！来来来，这杯不罚不行！”宁子乐歪了嘴，拿着杯子递了过来。

　　夏雨茫然地抬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一直在主持，叫大家睁眼闭眼的人就是李思睿。自己这么随手一指，就把法官指成杀手了，明摆了是要自找罚酒的。难怪每个人都笑喷了。又瞧见方楠也是一脸忍俊不禁的样子看着自己，她不由腾地一下脸红了。

　　她接过杯子，有人给她倒满了。夏雨也干脆地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刚要放下，看到那人又来给她满上，赶紧捂住杯子：“干嘛？还没完了！”

　　“你这个太经典，一定要罚三杯！”旁边熟识的狐朋狗友开腔，几个人跟着起哄。

　　夏雨推了半天，看推不掉，只得端起杯子硬着头皮接着喝。这时候，不知道方楠什么时候走到了身后，接过杯子说：“算了算了，剩下两杯我帮她喝了吧。”说着便连喝两杯。

　　一旁的人哄闹的哄闹，调侃得调侃，差点翻了屋顶。

　　夏雨傻愣愣地看着方楠喝完就放下杯子，兀自走了回去。她虽然只喝了一杯，却仍然觉得晕乎乎的。傻了吧唧地坐了下来，眼瞧着方楠那灼热的目光又投了过来。还看到丹宁一脸坏笑地来回拿眼扫着她跟方楠。她不由地垂下眼帘。

　　之后一帮人又玩了几圈，方楠在这群人中的技术算是不错的了，基本上几轮玩下来，他都没有被罚过酒，倒是丹宁喝了不少，已经彻底醉了。到了最后都不用人罚，自己拿着杯子满上，边倒酒边鬼吼鬼叫：“我不喝，你不爱，干完这杯去恋爱！”

　　有人笑得花枝乱颤，调侃着：“哟！宁子，第二春来啦？”下面笑倒成一团。

　　丹宁不作理会，又爬上椅子上对夏雨举杯，吼得气壮山河：“来！小雨！咱们爱情不够，友情满上！”

　　夏雨抚额，哭笑不得。

　　李思睿赶紧抓着丹宁的胳膊把她从椅子上拽了下来。他扶着丹宁的肩膀对夏雨说：“你们接着玩。我还是送她回家吧，都醉成这样了。”

　　夏雨见状也索性提包，跟剩下的人打了声招呼，跟了出来：“我也回家算了，闹腾得头都有点疼了。”

　　方楠在一旁开口了：“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送你吧。”

　　夏雨一听，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赶紧摆摆手：“不用。我打个的回家就好了。”

　　方楠好像看出了她的紧张，微微一笑说：“你一个女孩子喝了酒回家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吧。”李思睿也好像看出了什么，附和道：“是啊，就让方楠送你吧。”

　　夏雨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车钥匙递给了方楠。她来的时候，饭店门前已经停满了，就随便就近找了个小巷子停了进去。两个人上了车，没有光的小巷子显得车内一片黑暗，静得有点尴尬。夏雨系着安全带老老实实地坐在副驾上，等方楠将车驶出了小巷，才看清他衬衫袖口挽到胳膊处，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脸随意的样子。

　　“你……”

　　“你……”

　　夏雨终于忍不住开口。没想到方楠同时也开口了。他紧接着笑了：“你先说吧。”

　　夏雨听着他轻轻的笑声，只觉得刚才喝的酒劲有点上来了，脸有点发热。她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认识你？”

　　只见方楠偏了偏头，动作有点孩子气地看着她。他理所当然地反问道：“难道你想让别人知道你那晚喝得烂醉？”

　　夏雨一怔，自然地摇头。当然不想。

　　知道他们两个认识，就肯定有人蹦出来要求交代怎么认识的。

　　那么一群不相干的人都知道自己那天醉成那样，还睡在大马路上，不知有多丢人！不过，夏雨有点诧异，真没想到他是这么细心的人呢。

　　方楠把夏雨送到了她家楼下。帮她把车子停在了车库。夏雨从方楠手中接过车钥匙，刚要转身要上楼，却被他叫住了。

　　“你到了家给我个短信报平安吧。既然是我送你回来的，就要负责确保你的安全。”他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啊？嗯，好的。”夏雨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就按照他所说的，留了电话号码。

　　方楠打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输入了夏雨的号码。然后他伸出手，很自然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外面起风了，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你还是快上去吧。”

　　夏雨一呆，有点没反应过来，也跟着摸了摸他刚才触摸过的地方。方楠看着她的举动，嘴角微微上扬继而催促道：“快上去吧。”

　　夏雨木木地点头，转上上楼了。往楼梯上走了两步，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转身。却发现方楠正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有点腼腆地轻声说：“那个……上回还有这回，都谢谢你了。”

　　方楠笑，狭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不客气。”

　　多年后，夏雨常常能想起的那个夜晚。

　　空气微微湿润的夏夜，晚风轻轻刮过。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中鸣叫着。她站在阶梯上蓦然回首，发现那人就站在那里。

　　转身，便能看到他被风拂起的发梢，嘴角挂着的笑。一直静静地，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背影，好像他从来不曾离去，好像他一直都在那里，好像她跑了好远好远的路，跌了无数个跟头，追逐了自己也不明了的东西，当她终于筋疲力尽，遍体鳞伤的倒在地上，再无力气起身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出现在身边，由她依靠。

　　你若不回头，你便永远不会知道，我一直在这里。你若回头，你便会看到，我对你最温暖的笑。

　　你若看见了，请给我一个微笑。

　　这样，便好。

　　那晚，夏雨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