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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卷:意乱情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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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怔愣,随即毫不避讳地颔首应道:“是。”
一个字,是和否。
很简单,也是因为过于简单,所以不会出错,所以不会含糊不清。
“但你知道我不会。”
“你不会。”
“可就算在这个时候,你依然没有趁虚而入。”
儒雅的远山眉微微挑起:“我不能。也不屑趁虚而入。”
“对,你不能。”我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因为了解我,知道我要什么,所以你从来都压抑着自己。告诉我,这样做值得吗?”
“你值得。”冰冷的大掌抚上我的脸颊,他轻声细语道:“纵使一辈子我都无法得到你,但你仍然值得。在我眼里,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女人够资格得到我的付出,乃至性命。”
他的话太过震撼,让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一直都不明白,我究竟哪里让你爱上,你又是何时爱上我的……”
“多余的话和点缀都构不成理由,也许,只因为你是许影吧。”他的叹息犹在耳边,如云尘般飘渺着游入心底。
他的笑,淡若轻风,却也炙如艳阳。
我们对视着。
但他的视线,却渐渐看成了凝望。
我别过头,将他的视线拒于千里之外,“秦凌,你逾矩了。”
他的眼瞳如断崖下的深渊,暗不可测:“秦某知道。”
“嗯。”
“秦某自诩是个冷静的人,只是我的冷静和自持,在你这儿却不管用了呢。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什么?”我因为好奇,回过头,却不料,身躯被他猛地带入怀中,在我惊诧仰头的一瞬,陌生的吻掳获了我所有的知觉。
灵巧的舌探了进来,带着他的虔诚,和绝望,肆意品尝。
忍不住一颤。
那种沉静的悲哀,不同于沉桀的沉重,如清风一般,风过不留痕。
他的吻与其说欲望和甜蜜,不如说是苦涩和绝望。
这一点一滴,从他的唇齿间传递了过来。
即便如此,我却仍是觉得艰难,因为,我无法对嵇康以外的男人动情。
缓缓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坚定地、不容拒绝地,将那个意乱情迷的男人推开。
我定定地凝注他,抬手,缓慢地擦掉他留在我唇上的痕迹:“大当家的感情,恕我无法接受。大当家今日的行为,若再有第二次,恕许影要狠心与大当家恩断义绝了。”
话说得绝,我对他的称呼,也回到最初见面之时。
他的喉间溢出一丝苦闷的呻吟。“对不起……”
眼角瞥见他肩头迸裂的伤口,鲜红的血一点点地溢出了白色的纱布,染出一朵朵妖冶的红莲,我一惊,道:“你的伤口。”
想来是方才激烈的动作让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又裂了开。
“别理那些。”他惨白着脸,内敛而沉痛的看着我,清雅淡然不复存在:“就现在,我只要一句话……”
我看清他迷雾般的眼底的爱情,有多深多凛冽,却因为种种,而沉没在黑夜里。
我叹了口气,“如果有来世,我便许你来世。许影欠你良多。但是,今生今世,断然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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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船在三更时靠过一次岸。我不知道后来的事情秦凌的那些大汉是怎么处理的,但当我被告知能够安全下船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三天。
沛王府肯定鸡犬不宁了,还有……还有会心软自责的如栗。
我叹了口气,怎么最近事情特别乱。
婉拒了秦凌要派人送我回去的提议,心烦意乱地走在回王府的路上,心里一边寻思着要怎么蒙混解释才能过关。
心里无限惆怅,然后提裙上了石阶。
一双足,蓦地挡在我身前。
那双白色的鞋,很眼熟。
曾经出自我的手,那是我亲手为嵇康缝制的鞋。
我慢慢地抬眼,掠过熟悉的五官轮廓,对上一双以前总是溢着温柔的眼,而此刻却是寒意破碎如冰,犀利如剑。
他的双目布满血丝,沉静的双目混乱而狂躁。
“你怎么在这?”我问。
“我从不知道,你竟然有胆子丢下儿女,丢下我。”
“我也从不知道有赵慕儿。从未想过你有纳妾之念。”
“我说过,非你所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挑眉。平静的表面下,却不断地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冷静……
王府的大门外的确不是谈话的好地点。我们心知肚明。
他放下语调,哑声说:“悦悦和延祖,都吵着要娘。他们想你。”
望着他凝重的脸,我忽然间觉得鼻子酸酸的,想哭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我了解,我那高傲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丈夫,正在用他的方式要我回家去。他会好好地和我说,而且,他也不会生我如此任性离家的气:“你呢?”
“我要我的妻子,我也想你。”大掌抚摸上我消瘦的脸颊。
我依恋地微笑:“我也是。这次是为妻任性了,我回去定会好好地听你说。”
这时,沛王府突然冲出一道圆滚滚的身影,那人看到我,更是连滚带爬地滚了出来:“公主,你可算回来了!谢天谢地啊!”
“王记大包子,你做什么哭天抢地的?”
“您要再不回来,姑爷冲天的怒火就快把府上给烧了。我的公主小姐啊,您千万别让姑爷震怒了!小的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姑爷他……”话到这里突然断了音。
嵇康一双眸子淡然地瞅着曹福,幽深幽深,静悄悄,阴森森地瞅着他。瞅得那张王记大包子脸开始满额冒汗,直突突地打了个寒战,然后一溜烟躲到我身后去。
我愕然。是听错了吗?我风华绝代冷静超然的丈夫……震怒到要烧我娘家?
嵇康侧身避开我的视线,面无表情。
回到家后,悦悦就跑上来抱住我的裙,稀里哗啦地抹着眼泪,“呜呜……娘不要悦悦了!娘都离家那么多天!我要娘啊!呜……”
我听得心下难受,伸出颤巍巍的手拂去她的泪水:“娘也想你。娘只是一时气糊涂了。娘好气……所以……”
悦悦大大的泪眼决堤,泪水如黄河泛滥般涌出,流过她可爱的脸颊,小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裙,和嵇康神似的那道浓眉竖起,满眼泪,却强撑着一副凶恶的模样:“娘是在气那个坏女人是不是?娘放心,她来找过爹爹一次,悦悦拿着爹爹的铁锤赶她出去了。”说着,小脸顿时垮下,又抽噎起来,“娘不要生气,不要离开……呜呜……”
“你这样做,爹爹会生你气的。”
“没有没有。”悦悦怕我难过,又赶紧摇摇头,“爹爹夸我做得好。你看,他还奖励我糕点!”她从怀里掏出一包小小的桂花糕来,小心翼翼地捧到我面前,“悦悦没吃,留着娘回来以后给娘看。”
我再也忍不住了,蹲下伸手把我可爱的女儿抱在怀里,和她一起放声大哭。
听到哭声的延祖,颠儿颠儿地从房里出来,他走路都不稳当,但是看见我,张开双臂要朝我奔来,两条小短腿用力地朝前迈着,奶声奶气地喊:“娘……”
嵇康将他抚稳,然后延祖冲到他姐姐的身边,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
他还小,不懂得我们在干什么,可是娘和姐姐都哭,他也跟着做。即便如此,还是让我的心难受得揪起来。
我把两个孩子拥在怀里,大声哭泣。
过了好久好久——
我慢慢把眼泪收起来,两个孩子也都哭的一抽一抽兼打嗝,看着他们可爱又可怜的模样,我心疼地在各在他们的脸颊上亲一口,然后掏出手绢,给这个擦擦泪眼,替那个擦擦脸。
“悦悦,你娘很累,要休息了。你把弟弟带进去,照顾好他,懂么?”
“是,爹爹。”悦悦温顺地站起来,抱起延祖进房门,然后关上。
这时,他把我拉起来,旋即快步进房,落锁。
他双眼中的寒芒突地熄灭,将我带入他的怀抱,我贴着他的心口,聆听着剧烈的心跳,他的质问在胸腔里闷闷地回荡。
“这两天,你去了哪儿?你即便再任性,也不会失踪得这么彻底。你到底……”
“你记得秦凌吗?”我没打算瞒着他。
嵇康记忆力绝佳,只是细细一思,便想了起来,“我在太学院见过他。”然后双眸一凝,“你这几天都和他在一起吗?”
是谁说超然沉静的男人胸襟也如瀚海般宽广的?
我叹气解释道:“是意外。我散心时无意间碰见他,便受他之邀乘船游江观景,可是他意外受伤了,于是就这么耽搁了几天。”
“我知晓你待人的分寸,从来都拿捏得很好,可,我不允许有下次。绝对不允许。”
完了,和好之后,他先把我带回家,然后秋后算账,再来就地正法么?
我暗暗定下心神,谨慎小心地开口:“我要如何说你才会不介意?”
“……”一身白衣的丈夫沉默了,他虽面无表情,但我仍感觉得到,寒冰戾人之气在他胸腔里缓缓流动,形成一股令人胆寒的逆流。
突然间,我有点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无措。
咬紧下唇,心想如果不好好解释,他是不会安心的。但是因此而想起秦凌,那种感觉很复杂。我心念电转间,很快地对他坦诚道:“我承认,他情系于我。”
嵇康星眸微闭,半晌后,浓密的睫睁开,淡淡吐句:“我知道。”
“你知道?”有些讶然,他才见过他一次吧?
嵇康眉轻蹙,淡淡颔首:“从太学院那次,不难看出他的眼神,很是彻骨地显露出来。”
……原来那个时候嵇康就看出来了?
……原来那个时候他对秦凌的态度冷淡是有原因有根据的?
……原来我真的很迟钝很蠢么?抑或者这是所谓的当局者迷?
忽然——
我认真抬起头对他说:“叔夜,相信我。”声音急切,迫切,恳切,我需要他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