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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卷:秦凌番外之羁绊(下) ...


  •   也不知何时,看着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也许是出于那份好奇和探究,派遣手下暗中观察她,一刻不得松懈。其实,这只是借口。秦凌比任何人都清楚。以监视之名,实保护之举。
      他可以在第一时间了解到她的情况,甚至,当她怀了身孕时,他也默默地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静静看着。
      两人在山阳县苏门山那一行后,唯一一次的单独相处,便是他忍不住前去。
      她虽是留他用膳,可是却把他唤到厨房,毫不客气的对他颐指气使,使唤他这个使唤他那个。自小到大,还没有人对他这样过。
      虽然好像蛮不讲理,但言谈举止间是掩不住的落落大方。并不会令人生厌,相反,他被使唤得很愉悦。
      她说,“大当家,实不相瞒,你今日来得很凑巧。”
      “你来之时,正是我准备回去之时。”她是这样说的。
      可是秦凌却严肃起神情来,“为何又想离开?”
      “如大当家一般,职责在身。”
      这句话值得深思探究,秦凌暗道。可无论他怎么查,她的来处都是一片空白,无迹可寻。
      她走了,但最终还是回来了。
      他一直不明白她是如何消失的,好像突然间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但是,的的确确是走了。
      嵇康,那个举世闻名,桀骜刚稳的男人,在她离开的期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性情大变,动用曹氏所有的人力和嵇家的威望,却终是没有找到人。
      秦凌几乎有种错觉,若是许影想走,他们根本留不住她。
      七天。
      他同嵇康一样,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但她终究是回来了,就如同她离开一般,无声无息。
      因为这里有她的丈夫。
      而且他还知道,她怀了身孕。
      她的一颦一笑,她孕吐时难受的样子,撒娇时娇憨的姿态,对她的丈夫露出深情不移的表情……
      一直就这么看着她……
      日子久了,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着时间被慢慢地填满了。
      那是一个风雪夜。
      手下传来消息,说是嵇家让人去请了产婆,可是风雪太大,产婆和仆人均被困在了途中。而最糟糕的是,许影难产。
      若是产婆在天亮之前没有赶到,许影很可能就此死于难产。
      那一刻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急急地起身,带上一名年长的女婢,连夜赶到嵇家的那条街巷。
      命那女婢扮成产婆的样子进入嵇家。
      “可是少爷,奴婢并没有接生的经验啊。”女婢惶恐的说。
      秦凌压抑下满心的焦虑,咬牙道:“我会。你待会儿按照我说的步骤去做,她会没事的。”
      女婢呆住了,很是雾茫茫的样子。秦凌再也忍不住了,愤怒地低喝:“动作快点!如果她出事了,我拿你是问!”
      年长的女婢从小看着秦凌长大,他一向温和有礼,何时见过他急怒时脸色铁青的模样,不由得吓得一个哆嗦,诚惶诚恐地听着秦凌交代的每一个细节。
      “进去后,将她房里的窗开起来一点,我会站在窗外,到时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许任何人进去,听见了吗?”
      “是是是。”女婢说着,连连作揖,然后告退。
      从远远就可以听见她房里传出了的哭叫声。
      被她自己克制住的叫声凄凄切切。让他的心口微微抽痛。
      她的家里彻夜灯火通明,仆人忙里忙外。
      嵇家主母一心焦急地望着房里的儿媳妇,满脸心疼。想要进去帮忙,却被他派去的婢女挡在了门外,不禁又气又急。只能在外面暗自祈祷老天保佑她的儿媳和孙平安。
      而嵇康和嵇喜两人,则坐在院子里。
      嵇康白色中衣轻薄服帖,闭目合眼,道不尽的风华绝代,皎洁明月,沉静如只在月下盛开的白色莲花。
      那般清雅华贵,却冷冽异常。
      蓦地,房里又是一声痛叫。
      那俊美无双的脸庞霎时又白了几分,清冷的眼眸猛地睁开,眼底布满浓浓的担忧和焦虑。
      那一刻,秦凌知道。
      嵇康也一样爱着她……
      想后,便震住。也?为什么是也……
      热浪在心口冲击着,可房里的情况不容他拖延,当即压下一切杂念。快步走到窗口边。
      烛光幽影。
      她躺在床上,冷汗将衣裳全数浸湿,原本柔顺的青丝紧贴她的脸颊两侧,面色发青,一口咬着自己的手指骨,努力克制不痛叫出声。
      可是灵动的眼眸因为剧痛已经失去焦距,意识正在慢慢退散。她根本不知道,有个男人正在距离她两步之遥的窗外看着她。
      他已经顾不得礼教的束缚,视线慢慢地往下移。
      她的身下淌着一滩血水。
      妖艳如火。
      冷汗自他的额上滑下。秦凌闭了闭眼,听见自己冷冽的声音:“云娘,照着我说的做,不得有任何差错……”
      “啊!好痛!”
      她的腹部又是一阵震动,让秦凌心口一栗,脸色都开始泛青了。“云娘,快些!”
      “是是!”女婢连忙应声。
      他握紧拳,指尖紧紧地陷入掌心里,带起血丝。女婢虽然有些生涩,却到底是他秦凌信任的人,动作迅速不见慌忙。
      同一时间听到痛呼的嵇康,长躯徒起,拔足直向内室。却被早有准备的嵇喜一把拦下。
      秦凌听到男人沉冷的嗓音响起:“我自己便是大夫,何须一个外人来接手。璺是我妻,我为她接生理所当然。”
      接着就是一个好听的声音不断地安抚:“可是娘不允啊。娘可不许你破坏了乡俗,为大不吉。”
      “乡俗?呵,我便不信所谓不吉能奈我何。”嵇康嗤之以鼻,眼底好似有狂怒在燃烧。
      “你倒是可以无视,那弟媳呢?不吉,会给临产的妇人带来血光之灾。宁可信其有啊!”嵇喜极力安抚着。
      足一滞,怒顿消,嵇康缓缓归座,脸色却是极其难看。
      然后秦凌便没有再听见争执的声音,他神色异常专注。一步一步地下着命令,双眸凝视着那布满汗水和泪水的脸,嘴上喃喃着意识模糊不清地哭叫的女子。
      心口钝痛,忍不住伸出手来……抚上那张秀气清雅的脸,拂去她的泪。
      温和的语调轻轻地安慰着她:“有我在,我会保你没事……”
      而事后回想起来。
      没人知道他有多庆幸自己在得知她怀孕时,下意识地去研读这方面的医书。
      他很庆幸,而且带着一丝毫无理智的快感这样想——虽然嵇康也精通医术,但在那样的时刻,是他陪在她的身边,见证她和孩子出生的过程。见证她为人母的那一刻,见证她的……平安无事。
      许影,我们之间的羁绊,比你所知的,要深得多。
      他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是第一个见证她女儿出生的男人。
      也是终于在那一晚,他在跌宕起伏的情绪下,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件潜意识始终回避的事实。
      从来没有人能让自己这般失控。真的是……毫无理智可言。对方还是已经为人妇为人母的女子。
      可,她是那么特别。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将他魂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大当家,访客已经到了。”
      “有请。”
      他端整了坐姿,聆听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简单服饰的男人出现在他的眼前,双眸明亮却闪着一丝阴鸷,满身是风尘仆仆的风霜。
      他简明扼要地说出了来意:“我要找一女子,许影。”
      秦凌的心当下一凛,双瞳幽暗地注视着来人。
      在男人走了之后,他派人着手调查,丝毫不缓。当夜,他顶着寒风连夜前往嵇家。却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驾马而去。
      烛光闪烁,将内室人的影像都倒映在纸窗上。
      娇小柔弱的那人,温顺地替身躯颀长的男人脱下外袍,男人回过头对她说了什么,指尖宠溺地轻弹着她的额,她依偎着笑,夫妻间的低语欢笑十分温馨暖人,可是秦凌却隐隐觉得,风更冷了些。
      他在寒风中站了很久,终于等到烛火熄灭。才轻轻咳了一声。不长不短,不高不低。
      同时在心里揣测着她是否会发觉。
      其实,他完全可以等到天亮再派人去,这样,显得更理智些,也更像他一些。但是……
      对面的门轻轻打开了,伴随着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她身着单薄的中衣走出来。看见他的时候,是惊讶无比的表情。
      清亮的眼在黑夜里格外明亮,也格外动人。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传来,令他有一丝丝的晃神。比起当年清雅模样,为人母的她,更增添女人特有的妩媚和韵味。
      她,真的很美。
      话中的揶揄调笑仍然像以前那样,就算久不见,也觉得亲近。
      他简单地说明了来意,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却见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眼神绵里藏针,看似柔和,却锐气逼人。她一向如此,可以眼含娇媚,却言字珠玑。
      聪明如秦凌,自然知道她当下正在怀疑他的话,掂量着可信度。
      那一瞬间,一丝自嘲从心底开始蔓延。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大风天里的连夜赶路,面对的却是她的将信将疑。
      明知她有此疑虑自然是没错,若是眼也不眨地便相信,反倒奇了。
      虽然他的理智可以接受,但情感上却难免不快。
      她连忙解释道:“不,大当家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请大当家,对我形容一下那男人的样貌。”
      听到她的辩解,就算并非出自真心,却能够使他好过一些。
      许影柔柔一笑,侧耳倾听他的话,不时拧眉深思。寒风中,她的身子有些瑟缩。一股冲动,秦凌想解下外袍为她避寒,却被理智及时止住了。
      一来,这样的举动未免太过亲昵。
      二来,因为在她的房里,那扇窗的后面,嵇康正在看着他们。
      即使不用对视,他也可以感觉到那道目光是多么的冷冽犀利,怒霜似雪。
      虽然他们一直是压低了声音对话,他可以确信嵇康听不见,但是,没有哪个男人会乐意见到这样的画面的。
      然后,他听见许影精致的唇形慢慢地吐出了一句话:“我想见那个人。”
      意料之中。她从不是会逃避的人。
      他承诺会给她一个确切的消息。
      她望着他,眼里染上了笑意,用着他熟悉的口吻道:“大当家,夜深风凉,下次你记得不要耍帅穿得这么单薄了。”
      心,霎时温暖了起来。

      ********

      但是,若是早知后果会如此。他定不会告诉她这件事情。
      当手下传来消息说她流产,他当下震惊得无以复加。
      立时动用所有的人脉和来源,彻查真相。
      那天夜里,他就站在离她房里不远的地方,透过微微敞开的窗看去,她向来冷静的眼溢满了泪水,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然后哽咽一声,回过身抱住她的丈夫,嚎啕大哭。
      嵇康神色戚然,不言不语,苍白清冷,手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背。
      秦凌迎着冷风,倚靠着树干,眉目微微蹙起,想起自己亟不可待的心情,顿时泛起淡淡的酸楚。
      但是,没事就好……只要没事。
      一直站在寒风中等了很久,才听见房里渐渐平静,两人都已经熄火就寝,方离去。
      而此次前来,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一个人选了。
      很可能……是他。
      那日要找的那个男人,叫沉桀,无字。
      他安排了她和沉桀见面后,很明显地看出了那个男人深爱着许影的事实。沉桀在得知许影有了身孕,而且不愿同他回去时,失控的情绪在眼底痛成一片。阴鸷之色更加深暗了。
      而结果也证明,确实是他所为。
      他脸色铁青,步步逼进:“为什么这样对她?”
      男人静坐饮茶,“她不该怀上任何人的孩子。她和你们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着实奇怪。他一时间猜不透其中的意思。
      “你没有想过么?如果情况再严重,她可能就不会只是修养几天便能痊愈。”
      “我下的附子粉,量控制的很精准,不会伤到她的。”
      而且,许影怎么也想不到,那让她流产的附子粉,竟是下在她的女儿身上。孩子是最容易令人松懈的,尤其是自己的女儿。
      “若是她知道,你让她怎堪承受……”
      “我原本就不打算隐瞒。”男人说得斩钉截铁。“她越早知道越好。我会让她死了这条心,然后带她回去的。”
      秦凌冷下脸,“请你解释,回去是什么意思。”
      他缓缓扬眉,并没有回答:“我看得出来,你对她有意。但是我奉劝你一句,你不要妄想拥有她。她和你们不同,她不属于这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最了解她的人。留在这里,会要了她的命。”
      这个人,知道许影所有的事情。但是,要了她的命,秦凌将眉峰蹙起,“何出此言?”
      直觉告诉他,沉桀没有撒谎。这是个问出所有事情的最佳时机。
      可那个男人并未回答他。
      在经过了这些年后,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从何而来,为何而留,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人,只要她还在,只要她没事。
      自爱上她的那时起,他的心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心系于她,这就是羁绊。
      “我不管你现在是否是司马师帐下的谋士,但你若再敢动她,休怪我心狠手辣。”秦凌眯起眼眸,杀气顿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互砍一刀,火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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