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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卷:政变风云 ...

  •   正始末年,即公元249年。
      在嵇康归隐竹林期间,朝政却是一场风云变色。
      那场变动是笼罩在京师洛阳的乌云。
      正月初六,大将军曹爽与兄弟陪同少帝曹芳从司马门离开京师,去拜祭魏明帝之墓——高平陵。司马懿趁洛阳空虚,便当下决定迅速发动政变,先令司马师率令先遣队夺取司马门,断绝曹爽返回洛阳之路。
      而其自身去亲入皇宫,迫魏明帝之妻郭太后下令解除曹爽兄弟之职。且差人送一份奏章给少帝曹芳,列举曹爽兄弟之罪状。
      另,司马懿派侍中许允等人前去加以劝说,给曹爽送去蒋济的劝说书,深受曹爽信任的殿中校尉也在旁煽风点火,其中定有夸张了事情之果,有云:“唯免官而已,以落水为誓。”
      而令人可悲的是,大将军曹爽平日里奢华淫逸,早已失去了警戒心,竟对此事信以为真,还道:“司马公正当欲夺吾权耳。吾得以侯还第,不失为富家翁不失作。”进而顺服了司马懿。
      但是当曹爽等人回到洛阳,却立即被监禁起来。
      而其中,也波及大批名士。四天后,曹爽,曹训,何晏,刘飏,李胜等被处死。连诛三族。
      何晏是何人?他乃正始名士之代表。
      此年之秋,玄学家王弼被免官,他得知往日常聚清谈的友人们,尤其是何晏已经逢政变丧生,恸极悲哀,加重了原先的病,卒时年仅二十四岁。
      此一桩变动,“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皆以为无本”的正始之士一连失去了最具代表性的文人。先不论政变后朝政如何,但在名士界,正始玄学在历史上自此成为绝响,而后,竹林七贤充满叛逆的玄学理论独步天下。
      不用去细想,也可以猜到司马懿的大肆诛杀,对嵇康和阮籍这些名士的影响有多深。
      他们一向追求隐逸悠然的生活,但内心却又禁不住时刻关注朝廷的变化,着实愤然难忍的时候,便用隐讳的诗文来描绘这一段腥风血雨。
      正始之后,年号改嘉平。
      嘉平三年时。
      阮籍终于不再忍气吞声,作《鸠赋》一作。序说:“嘉平中得两鸠子,故常食以稷之旨。后卒为狗所杀,故为此赋。”两只小鸠遭狗残害之事,此赋并不代表什么,但是也不难令人联想至司马懿诛杀曹爽之事。侧面看来,有痛指政变上以强凌弱,逆反之心昭然若晓,不为人臣,残忍做法之意。
      和阮籍相同。
      刚烈疾恶如钢铁烈火一般的嵇康,也用同样的笔法写下了流传千古之作——《太师箴》。
      其实嵇康的作品中极少涉及政治。《太师箴》是唯一的一部。可见嵇康对这次的政变有多么的愤然和痛恨。
      嵇康在文中假借一名“太师”的身份,阐述治乱治国之道。
      太师盛赞上古的君王之道。认为:最初的人脉淳厚质朴,并不善营私谋略。古时候的帝王们遵循着自然情理,委托贤明之能人能士治国。一代一代,延续静默无为,不行立法,民情自然纯朴之态。而盗了唐尧虞舜期,仍然是政事简约,顺应自然的治国之策,最终让位于夏禹。那时候的君主,采用的是逸民之策。君王宽厚仁爱,若是见万物衰败,便会哀伤自责。
      其次,嵇康再借太师之口,论述了后世的君王之道。
      抵不住外物之诱,私欲开启,后世君王品德衰败,治世之道已沉沦。整天思谋计策,提拔自家亲属。贪婪虚伪,礼节繁琐。重重伤害了人之天性。直至末世,便已经任意宰割天下,将权利视为手中王牌,弄得民不聊生,这一切只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君主位之高,日益奢侈。臣子有了异心,为了名利与宝座,图谋篡位,多的是死于非命的。太师道古帝王做事是为了天下,如今帝王却都是为了自己。君臣互忌,每每亡国之时,帝王才会追悔莫及。
      “勿唯我独尊,懈怠忠言,勿自恃权势,骄奢荒淫,需得招揽忠贤,任用人才,万不可唯亲。结合儒家与老庄之道治国,方可使百姓安居乐业。”
      嵇康和阮籍之作,惹得在朝高官们竞相争论,更是在太学院和民间名士之中掀起了一阵舆论的巨浪。
      此前后两片巨作,只是他们抒发愤怒的一纸文字而已,然而,民间的名士学子等文人们,却是因这两篇巨作,将不利的舆论推向了司马一族……
      但是,政变如何翻天。这些事情曹林和嵇康从不主动让我知晓。
      尽管政变莫测,但是却还未影响到我们清静的竹林生活。早在我决定留在魏晋之前,我就看清了自己的责任,这是历史,容不得我撼动分毫。
      而同样是嘉平三年,司马懿卒。
      我和嵇康的女儿也已经三岁了。这才是我现下最关注的事情。
      她长得十分可爱美丽,眼睛像我,嘴唇像他,我给她取了小名,叫悦悦。她从只会满地爬,到现在满地跑,从小可爱,到现在的小调皮。
      悦悦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肚子饿时就跑去趴在一边看嵇康打铁,嘴里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模仿她父亲打铁。
      而每当这个时候,嵇康便会笑着放下手中的活,将悦悦抱起来,把她玩得脏兮兮的脸擦拭干净,然后拿出准备好的点心来喂那只小小猪。
      自从女儿出生了,阮氏叔侄和王戎他们往我家跑得更勤了。
      阮籍和刘伶最夸张。常常为了博得悦悦一声甜甜的“叔”而大力相争,各类小点心不断地往我家送来,也是因此让这个小小猪喜欢上甜食。甚至有一次刘伶讨好地把自己最爱的美酒贡献出来,要和悦悦一同分享,但是他浑身的酒气和难喝的酒水却惹得悦悦嚎啕大哭,从此以后只要看到刘伶一来,就转过小圆脸不理不睬。
      刘伶呆了呆,立马跑到书房去呼喊向秀。
      可为什么要叫向秀呢?
      悦悦喜欢爹,喜欢娘,但是她最喜欢的人,居然是向秀。
      平时闹闹脾气,我和叔夜哄哄也就罢,真不高兴了,哭了的话,非要向秀出面才有法摆平。对此,嵇康看的很开,总是淡然一笑:“悦悦喜欢子期。”而我这个做娘的总是觉得无比挫败。我烦恼了半天,还不如向秀伸手把她一抱,立刻就安安静静的了。
      “在想什么?”嵇康擦拭着身上沐浴后还未风干的水珠走了进来,看到我在发呆,便问出声。
      我摇了摇头,“没有喔。”接过他手里的布替他擦拭着,“后天就要去了吗?”
      “嗯。”嵇康颔首。
      “一个月。”我微带哀怨地瞧着他。
      他和吕安吕巽还有郭遐周等人受若干太学生之邀,畅游林间快意谈学,居然还一去就是一个月。我说完后,见他不为所动,手上就使了劲,用力揪了一下他的一头长发。“我们什么时候分开这么久过了?”标准的深闺怨妇口气,弄得他十分好笑又无奈地转过脸来:“你看你,像个孩子。”
      “就是孩子!”我撇撇嘴,眼睛溜了溜:“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那悦悦谁照顾?”
      “子期啊!”说得理所当然。
      “你才是她的娘亲。”
      “那你是她爹嘛!”
      嵇康无言地瞧着我,没接话。
      我这才乖顺地脱掉他的长袍,“不闹你就是了,那你记得早点回来。不然小心我带着女儿造反。”
      嵇康莞尔,伸手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知道了,时间不早,歇吧。”
      “嗯。”我吹灭烛火,却突然听得窗外一声轻咳,一怔,觉得那声音倒是很是熟悉。
      “叔夜,你先睡。我去看看悦悦有没有踢被子。”我道,然后走出卧房将门带上。
      绕过院子,我慢慢将大门推开,尽量不让它发出“吱呀”的声音。
      果不其然。
      借着月色,我看见了站在嵇家铁铺旁的一棵老槐下的身影,依然是蓝衣宽袖,衣诀飘飘,虽然看不清来人的轮廓,我却十分清楚他是谁。
      心下却觉得十分奇怪,这么几年来,我们的来往并不多,说浅了是点头之交,说深了也就算是普通朋友,怎么他今夜突然找上门来?
      但想归想,还是快步走上去。
      “大当家。”
      秦凌淡笑,走了几步站出来。月光轻柔地洒下,正好照清他的脸庞。
      脸部线条十分柔和,眉宇间透着一股出尘的清灵,许久不见,英俊的脸庞显得有些陌生。
      “许姑娘,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我挑了挑眉,开门见山说:“大半夜的不睡觉特地跑来十里外的这儿问候曾经的客人?”
      他也没生气,抱手作了个礼,“秦某就知道许姑娘会见怪。所以在这先就赔礼了。”
      “我说笑呢,大当家别介意。”我轻笑一声,“大当家也不是闲着没事干的人,你就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话音刚落,就见秦凌神色一敛,严肃地道:“许姑娘,我想冒昧地问,你可有结仇家?”
      仇家?
      我大奇道:“大当家,此话怎讲?”
      “几日前莫约酉时,我觅人楼接见了一位客人,他直道来意,要找人——名叫许影的女子。神色凝重,我怕不是善者,觅人楼一向有道规矩,不接可能招来灭门之祸的请托,便私底下查了他,而结果却是……一般来说,没有觅人楼查不到的人。”秦凌微微侧身,“所以才冒昧前来问许姑娘,可曾结过仇家。”
      我望着他的眼神一凝,心顿时跳得飞快。
      这个世界上,除了秦凌和曹璺,再也没有别人知道我的名字是许影。
      “对方是男是女?”
      “是一位男子,约莫二十有五。”
      我细细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会是谁。
      我认认真真地对上他的眼眸。
      我和他来往并不密切,交情也不够深厚,但……没有为什么,就是有种感觉告诉我他可以信任。“大当家,可否对我形容一下那男人的样貌?”
      秦凌略一偏头,开口道:“双目如炬,眉目英挺,着装十分华贵,而且言谈间很是谨慎。因为他不曾向秦某道过姓名和自身情况。”
      我安静地思考。
      知道我叫许影的,排除曹璺和秦凌,就只有……可也不对啊!记得外公说过,时光机的的拆除方案已经在审核了,照理说上面的应该短期内不会再让人进入时光机了。
      只是,按照觅人楼的以诚为本的行事原则,怎的他会特地向我透露这些?
      想着,我无意识地将眼神递给了秦凌。
      “许姑娘,你的眼神绵里藏针,看似柔和,却锐气逼人。秦某大概可以猜想出你心里正在掂量着秦某的可信度。”他轻笑道。
      “不,大当家你误会了。”我连忙摆手,“我只是好奇。你为何会向我透露这些。照例说,我们并无太深厚的交情。而这有违你形式的风格。”
      “秦某做这些只是因为沛王。”
      “父王?”我讶异地看着他,猜想了诸多原由,都没想到是和曹林有关。
      “秦某年幼之时曾受过沛王恩惠。即便许姑娘并非长乐亭公主本人,但,这个身份却是坐实无疑。事关‘长乐亭公主’,秦某自是要多加防范的。”
      “多谢大当家连夜相告。许影感激不尽!那,请问大当家是怎么回那人的话?”
      “秦某对他说这几日有急事缠身,请他稍待几日再来。”
      他办事,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细密。
      “多谢。许影还想麻烦大当家一件事情,不知大当家……”
      “但说无妨。”
      “我想见那个人。”
      听到我的决定,秦凌似乎不意外,只道:“许姑娘可决定好了?若是来者不善……”
      我柔柔地笑着打断他,“大当家,请相信我。就这么办吧。而且叔夜明日要离开一个月,日子就定在这期间吧,你看怎么样?”
      秦凌只是默了一瞬,便道:“既然你意已定,秦某自然是按照姑娘的意愿来办。”
      看这话说得……说得好像我才是老大似的。“辛苦大当家了。”
      “无妨,举手之劳。如此,秦某先告辞了。”
      “大当家请小心。”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多谢。秦凌许久未见许姑娘,许姑娘变了许多。”
      我笑望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变老了吗?我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还叫我姑娘?若让人知道,也不担心笑掉大牙。”
      他闻言,露齿一笑:“你说笑了。夜已深,就不叨扰了。秦某就此别过。过几天会差人送信给你。许姑娘多多留意。”
      我吊起眼角睨着他。还叫许姑娘,死不改口是吧?
      “嗯,大当家,夜深风凉,下次你记得不要耍帅穿得这么单薄了。”我眼底染上了调笑,口中却一本正经地道:“那么,许影在此谢过。”
      我目送他离去后,边进屋边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裳,万般疑问环绕着我的思绪。
      究竟是谁呢?
      想到有可能是二十一世纪的亲人来到这儿,便觉得心下激动不已,同时却也从心底涌起一股担心,他们来干什么呢?会是要将我带回去么?
      我回了房间将门带好,见嵇康已经睡了,轻轻打了个小哈欠,便和衣躺下依偎着他的身体。
      而这一夜却是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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