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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蜂集 ...

  •   昏暗的房间中还残留着欢爱后的气息,月光透过木窗,在地上洒下斑驳痕迹。

      玄昱拥着他的后背,低语道:“睡下了么?”

      他摇摇头,“怎么了?”

      玄昱用手轻轻穿过他的黑发,让那青丝一遍遍滑过指缝,道:“你好像还未告诉过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重要么?”

      “嗯。”

      花衣辰转过身面对着他,手指覆上他的脸颊:“你记得我们在木渎相遇时我身旁那个黑衣人么?就是他带出了我。”

      玄昱蹙眉,反手握住他的手,片刻后道:“他,用意何在?”

      花衣辰垂下眼,摇摇头。那人于他,是梦魇般的存在。忽然出现,忽然消失,像是佛陀下凡大发慈悲解救了他,可他明白这世上从来没有所谓的慈悲佛陀,那人桃红色面具下那张诡谲的脸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这半年来,偶尔不经意间想起那个人,还会让他心里一慌,背上冰凉。

      “衣辰,你在颤抖。”玄昱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怎么了?”

      “我第一次见他,并不是今年,而是四年前。四年前,那个杀尽了我身边随行侍卫的,就是那个人。”花衣辰攥着他的手,手心甚至生出了细汗。

      玄昱先是微微一惊,而后又醒悟般暗自一笑,“别怕,过去了。”

      “一切都只是个开始,”他抬起眼,眸中一片清冷,“我从来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我知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会像毒蛇般忽然出现,咬死我如今的太平。

      “没有那一天,永远没有那一天。你信我。”他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

      他枕着他的胸膛,长长地叹出口气,“但愿。”

      “后日,朕设宴与群臣同欢,你也一定要来。”他抬起他的下巴,一双浓墨般的眼神采奕奕地望着他。

      他皱起眉,摇摇头,道:“我去做什么?”去了,徒然叫人看笑话?

      “你当然要去,因为,这场宴席可是为了给我的衣辰庆生而摆的啊。”他低下头,对准那人的唇,深深吻入。

      而那人,只觉恍然间醉生梦死,不知身处何处。

      十月初十,这日的皇都比往日来得热闹,暗绿色的官轿在熙熙攘攘的道上来来往往,进宫的,出宫的,好不热闹。

      人们只道,那迷住帝王心窍的戏子身上的病四年来终于去了些,而皇帝龙颜大悦,取其生辰为其祝寿,令满朝文武献上寿礼,令五台山的道士,普陀山的和尚做法念经,令四海王侯将相归京赴宴,大赦天下,这番场面,俨然是帝后的待遇。

      小店中,一群褐衣男子正举酒谈论。

      “瞧,这些个官吏都不知几年没来京城了,现在倒是来齐了。”

      “呵,他们恐怕是倾家荡产换了个宝物来呈圣面,若是那戏子喜欢了,他们不就飞黄腾达了么。”

      “要说这场面真是霸气,我看啊,那皇帝只怕就差将他的江山送给他了。”

      “你懂什么,要这江山来操劳做什么,那戏子现在不理一事,反倒坐拥江山似的,岂不乐哉?”

      “我倒是想看看那花衣辰到底生的什么模样,能把宫里的一干嫔妃比下去。”

      “我看,那根本就不是人,是妖。否则,只凭男色,如何胜过那些佳人?”

      “对了对了,必定是妖,听说皮肤白得同死人似的,定是只妖狐。”

      “哪是是妖物,是鬼,画了人皮贴在身上,迷惑世人。”

      那人话音刚落,这干褐衣男子身前的桌子轰然碎裂,只见一个乌衣男子长身而立,一束墨发高高扎起,一把乌金长刀指着说话者的头颅,“那你,便献出你的皮给他祝寿吧。”

      其他人早已四哄而散,只剩下瘫坐着痛哭流涕大声求饶的男子,“大人,小的错了,小的该死,大人放过小的一命吧,求您了!大人,大人!”

      那人置若罔闻,一把刀架在那人脖颈上,方要用力,只听得“呛”的一声,被一只竹笛打侧在一旁。

      “你……你别生事,今日是他的生辰,沾上血腥总是不好的。”手握竹笛的粉衣青年黯然道。

      乌衣男子顿了顿,收回了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小店。身后那粉衣青年也扬起眉,愤愤地留下一锭银子,跟着他走出了小店,只留下那个吓破胆的人一脸惊恐,犹未回神。

      “抬腿,绕这院子走三圈。”

      “把身子站直了。”

      “再往墙角坐近一些,对,腿打开,拉住。”

      “腰挺起来,下腰得下半柱香时间。”

      ……

      临暄眼泪汪汪地揉着自己的大腿,这学戏的苦头他算是尝到了,干脆扭过头不去理会花衣辰。阿爹哪样都好,长得好,唱得好,性子好,天下第一好,就是教戏的时候不好,那张温温和和的脸绷得正经,不再儿戏,不再宠溺,古板得像那位年近八旬的太傅,一点都不讲人情,任他哭天抢地,就是不肯稍稍降低一些要求。

      花衣辰知道临暄正埋怨自己,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无奈地笑笑,这孩子现在受的苦哪里比得过自己当时受的苦呢?走过去揉揉他的发,笑道;“暄儿生气了?”

      临暄受不住他的好言好语,转身扑进他的怀里,嗔怒道:“阿爹太严了,太严了!”

      “暄儿知道么,你看到的那些美好的东西,背后都是苦不堪言的。像那蝴蝶,要撕裂了自己才能破茧,又比如说那凤凰,没有被火烧过,就不能结束苦难,涅槃重生。神物且是如此,又何况我们凡人?要吃得下苦,才有资格尝到甜头,你,可明白?”

      临暄拨浪鼓似的摇着头,道:“不明白,李太白说:‘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阿爹,暄儿觉得什么都比不过快乐,如果活着不快乐,那多可怜。”

      花衣辰抬起头看着苍天,笑了笑,道:“难为你看透。人生苦短,是该及时行乐,可人生在世难免身不由己。罢罢罢,我同你讲这些做什么,来,回去了,你娘该找你。”

      送临暄回了永寿宫,花衣辰独自徘徊在落日下的宫道中,看着满地金灿灿如火烧着的夕阳,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主子。”一个内侍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他跪在地上,宫帽将脸牢牢遮住,浑身迎着光,那墨绿的服饰闪着明亮的色泽。

      “怎么了?”他问道。

      那内侍并不抬头,只是跪在那里不语。

      “没事的话,下去吧,不用管我。”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着。

      手腕突然被人拉住,一个翻转,生生将花衣辰转回了身,在花衣辰惊异的眸子中,映着一张不羁的,得意的,轻狂嬉笑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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