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阿只只只只

85、076

　　车开动之后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庄思渝真的要跟我回去了，我忍不住傻子似的戳了戳他的胳膊。
　　是真的。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道：“怎么，还怕我是赝品吗？”

　　“如假包换，如假包换。”我笑得谄媚，继而又开心地感叹道：“等苏安锦见了你一定乐得连嘴都合不拢。”
　　“不会的。”
　　“诶？什么不会？”
　　“安锦不会那种反应的。”
　　“那还会是什么反应哦？”我有些怀疑地问。
　　“大概……没什么反应吧。”庄思渝看向我，勉强地笑笑：“我伤了他，阿颜。”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这种时候我还真是嘴笨得可以啊。
　　“不过……我有的是时间等到他痊愈的那一天，无论是身，还是心。”我看着庄思渝坚定的目光，笑着重重点点头，调侃道：“恩，我可算是把这个大包袱给还给你了。”

　　回到A城已经很晚了，庄思渝先把我送回了家，又跟我约好第二天一早一起去医院看苏安锦，便回到他之前租的那个房子。
　　带着庄思彩走的时候他没有退掉那个房子，是因为他也想要回来的吧。

　　我回了家，爸妈见到我很是意外，待到我骄傲地宣布我把庄思渝找回来了，他们在欣慰之后却有些踌躇的样子。
　　“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又什么话要对我说？”
　　“阿颜，安锦的情况不太好，腿伤恶化，大概比原定时间提前去美国。”
　　“怎么会这样？”我不由着急起来。
　　“你别着急，你苏叔叔已经给你们做好了办签证的准备工作，就等下个星期面见签证官了。”
　　“那就好，早点出国去治痊愈的可能也更大些，苏安锦那家伙看起来一副什么都不担心的样子，真要有什么后遗症指不定得郁闷多久……等等，我们？”
　　“是，你们。”看我终于抓住了话里的重点，老爸点点头道。

　　“什么叫我们？”我惊道，“不是说好了我不去美国的嘛，不然苏城怎么办，他那性子，肯定得胡思乱想。”
　　“事实上，”老爸顿了顿才继续道：“正是苏城那孩子劝我们答应你莫阿姨让你陪苏安锦出国的，也是他帮你们去交的申请材料。”
　　“不可能。苏城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一件事情就是我会跟苏安锦走，他怎么可能自己这么干。”
　　“你这孩子，难道爸妈还骗你不成。苏城也挺不容易的，最近你苏爷爷给他找了不少条件好的对象，都被他拒了。为此老爷子还骂了他一通嫌他不识好歹，再加上你莫阿姨看安锦这状况，低声下气地要苏城帮帮苏安锦，就差对着他下跪了……”
　　“所以他就把我给卖了？”
　　“阿颜，你别这么说，苏城心里也不好受，各方面压力实在是太大，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就简单，如果不是为了你，只怕按他以前的个性根本不会忍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我真是要谢谢他了。”我冷笑一声，“谢谢他在我死皮赖脸地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要人家带我去找庄思渝的时候来替人做说客说服你们答应莫阿姨那自私的要求，谢谢他在我担心庄思渝不跟我回来的话我该怎么来坚定自己留在他身边的决心的时候给我去送签证材料，谢谢他在我怕他又胡思乱想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的时候对这件事情决口不提。苏城真是辛苦了，我可不得好好谢谢他。”
　　说完这些，我不再给父母继续为苏城解释的机会，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拨了苏城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也不等他开口，就道：“苏城，你真要我去陪苏安锦你早说啊。哦对了，你是要我别为难来着，你是要我选择苏安锦来着。可是你TM要我别为难的话当初干嘛要抱着我叫我不要走，可怜兮兮地叫我不要走之后再故作大度让我不要为难，在我内疚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把庄思渝带回来后告诉我还是陪苏安锦出国好了，你是把我当猴耍啊混蛋。我真是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背后为我做的一切。”

　　“顾行颜——对不起。”

　　又是这该死的对不起。
　　我简直恨死了这三个字。

　　我听到窗外下起了雨，这是今天的第一场雨。冬天真的彻底过去了吧，可是为什么连在家里都这么冷呢。
　　“顾行颜，你听我解释……”苏城还在说什么，我却挂掉了电话。

　　雨越下越大，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就好像我的心情一样，完全在意料之外，却是来势汹汹。
　　我倒在床上，脑中一片空白。

　　早知道苏城会这样，我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找庄思渝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却没有一丝睡意，一看手表，已经是半夜两点。
　　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

　　正在犹豫要不要索性起来看电影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敲门声，以为自己幻听，我没有理会，却很快就听到了第二阵声音，声音比较轻，估计爸妈的房间离得远都不一定能听到。
　　瞬间想到了很多道听途说的鬼怪故事，我不由地寒毛直竖，半天都不敢起床。

　　“顾行颜，是我。”手机屏幕亮起来，是苏城的短信。这才起床去开门，一看，可不是苏城。
　　浑身湿透的苏城。

　　“白痴吗你，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要打伞啊。”虽然更想问明早还有一天课要上再说我打他电话的时候宿舍应该已经关门了他怎么会跑来，但是看到地上的那一滩水渍之后我还是决定先痛斥一下苏城这种习以为常的不爱惜自己的行为。

　　扯了条毛巾递给他，我便转回头去看爸妈的房间有没有什么动静，再转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苏城拿着毛巾并没有动弹。

　　他浑身湿漉漉的，我甚至可以看到从他那长长的睫毛上滑落的水滴，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继续生气还是该心疼。

　　最后还是认命地叹口气，从他手里拿过毛巾，拉他进了洗手间，给他擦干头发后又替他找了身可以换的衣服。等他换完衣服出来，便示意他跟我到我的房间去。

　　刚关上门，苏城就抱住了我，他喃喃地在我耳边道：“顾行颜，对不起，对不起……”

　　这该死的对不起，我真是恨透了这三个字。
　　我没有回应他的拥抱，只是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你也希望我选择去照顾陪伴苏安锦，那天又何必等在我家楼下叫我不要走。”

　　“顾行颜，我不想你为难。”
　　“我……”
　　“我知道，”苏城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只是道：“你那次答应我不走并不是敷衍我。可是，你面对苏安锦的时候会内疚，对不对？”

　　“好几次，我站在苏安锦的病房外看到你看他的表情，都觉得是我的自私束缚住了你。那天你在墓地跟奶奶说的话我也听到了，你告诉了奶奶当你选择为我留下来时你心中背有多么沉重的负担，却没有告诉我。

　　“顾行颜，你说苏安锦并不比我重要，你要我不要动摇你好不容易坚定的心，可是，我也并不比他重要，而你的决心其实也摇摇欲坠，是不是？

　　“我知道最近的你心里一定很难，所以，我替你作出最后的选择。我会等你。”

　　说完这些话，苏城又紧了紧环着我的手，把下巴搁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一直都知道，苏城他善良而习惯于付出。
　　我也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我。
　　我更知道，他因我而不安，难过，想要为我做出最后的选择甚至不惜委屈自己。
　　可是……

　　我轻轻挣脱了苏城的怀抱，退后了一步。
　　我看着他有些错愕的表情，只觉得巨大的难过包围了我。
　　“苏城，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善良。我知道，在这种时候，陪苏安锦去美国才是正确的选择，我却在竭力劝说自己坚定留下来的信念。我自私又任性，既让苏安锦失望，也让莫阿姨他们为难。可是，我还是这么做了。”

　　尽管我要强地抬起了头，眼泪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也可以为我而任性一次，一次就好。不顾别人的处境，甚至不为我考虑，只是遵循你的内心去做一件事。好让我知道……清楚地知道我真的对你很重要。每次你自以为是为我着想的时候，我都要努力地说服自己你只是太包容太莫名其妙的自卑，可是，总会有那么几次，我会担心，你这样的退让是不是因为我不值得你那样义无返顾地任性一回。”

　　“顾行颜，不是这样的。”
　　我看到苏城眼中溢出的心疼，却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生气？
　　有，却好像并没有自己原本预期得那般严重。
　　失望？
　　也有，却似乎并不是因为苏城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推向了苏安锦。

　　他说他会等我的那一刻不是不感动的，然而——

　　我只是希望苏城可以为我勇敢一次也自私一次，只是这样而已。

　　“顾行颜，你不知道，在B城你告诉我尽管艰难你仍然决定为我留下来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懂，在苏安锦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你作出这样的选择有多么不容易，可是事实上，苏安锦从来没有参与过这场竞争。如果，他其实很希望你能够陪他呢？如果，他根本就不打算在没有你陪伴的情况下出国呢？”

　　我问苏城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却只是偏了偏头，对我道：“明天到了医院，你就知道了。”

　　这天苏城睡在了他之前住的那个房间，临关上门的时候他最后说了一句话。

　　“顾行颜，你可以生气，可是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
　　我想回答，却因为脑中实在是盘亘着数不清的乱麻，只说了一句：“早点睡吧，晚安。”

　　第二天早上我和苏城庄思渝一起到了医院。
　　苏安锦果然如庄思渝所说，见到他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是在见到我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笑容：“颜颜，你回来了。”

　　我扯出一个笑容给他，快步走到他床边，故作轻松地道：“那可不，再不回来你要是提前去国外治疗，我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祸害了。”
　　尽管很想知道苏城昨晚说的话时什么意思，可是站在病房里，我却还是本能地假装并不知道自己被安排陪同出国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苏安锦并没有配合我。
　　他转过头去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城，又回过头来看我：“颜颜，我想你陪我一起去美国，好不好？”
　　他拉起我的手，一如往常地摆出那撒娇的姿态，神情却认真而诚恳。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城说得对，苏安锦其实从来都没有要成为我的选择之一，我决定留下来，是觉得苏安锦他可能并不需要我。然而现在，他如此真诚而直接地提出了这个要求，一下子就扰乱我的心绪。
　　我看向苏城，他垂了眼眸，紧攥着手，却始终没有出声让我别走。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就答苏安锦一个好字——不管是因为不想让苏安锦失望，还是为了应对苏城的沉默。
　　可是当我想到那次冲动而任性地用谎言和分手来报复苏城的沉默时他眼里的伤痛，最终我还是对苏安锦道：“苏安锦，让我想一想好不好。我知道你们在给我办签证，我会配合，可是，让我想一想好不好。”

　　说完这话，我又一次看向身后，却发现只剩了庄思渝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