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阿只只只只

75、067

　　一早就被苏安锦的电话吵醒。

　　“懒猪颜颜，赶紧起床下楼，我快到你家了。”苏安锦算准了我还没起床，张口就损我。
　　“你来干什么，我今天要陪苏城去医院，可没空陪你闲逛。”我很不给面子地道。
　　“知道知道，你陪我给思渝买完东西我就送你去医院，很快的啦。”
　　“不想去。”
　　“颜颜——”苏安锦又开始了撒娇攻势，“你跟苏城闹矛盾的时候我可是二话不说就跟你私奔的欸。”
　　“私奔你个头。那你速度要快哦，我可不想耽误苏城去看病。”我不情愿地道，得到了苏安锦的保证后，这才慢吞吞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一直到出了小区门口，我还在满心惦念着温暖的被窝而对苏安锦这扰人清梦的行为充满怨念。
　　“颜颜——”看到苏安锦在马路对面朝我挥手，虽然仍不住丢了一记白眼给他，但还是加快了步伐朝他小跑过去。

　　很多事情的发生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就好比在我穿马路的那一瞬间，我根本没有想到那辆极速驶来的车是冲着我来的。而当苏安锦从马路对面冲过来把我推开的时候，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这双看到苏安锦被撞倒在地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倒在地上的苏安锦，朝我们跑来的保安，还有几个被这一幕吓呆的路人……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虚无。

　　直到汽车引擎的声音响起，我才猛得惊醒，在它逃离现场的那一刻，车里边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仇恨这种情绪在胸腔里蔓延，但是这种情绪在一秒钟后就被巨大的恐惧所湮没……苏安锦……

　　“苏安锦……”我哆哆嗦嗦地蹲了下来，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我以为苏安锦会照例带着狡黠的笑容对我说“胆小鬼颜颜”，可是他没有。

　　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看我。

　　小区保安很快打了救护车的电话，我听到他在大声地报着我们所在的地址，还有路人在喊着“快报警快报警，发生这种事真是造孽哦”，可是我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无法思考，我的脑海中只剩下唯一一件事情——等着苏安锦睁开眼睛。

　　我不知道救护车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来到了医院，整个人浑浑噩噩，直到手术室的灯亮起，我才想到要给苏叔叔莫阿姨打电话。

　　可是当我看到电话簿里排在第一个的苏城的名字，还是先给他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后一听到苏城的声音，眼泪就止不住地啪啪往下掉。
　　“苏城……”

　　我语无伦次，还总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挂断电话后，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苏城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我坐在地上，他便也在我边上坐下，把我搂到怀里。没有问我具体的情况，也没有开口安慰我，他就这样抱着我，任我紧紧拽住他的衣襟。

　　苏爷爷、苏叔叔和莫阿姨也很快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状态太过吓人，没有人急着询问我事情的过程，即使莫阿姨几次走到我面前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却还是叹了口气，安抚地摸了摸我的脑袋，继续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着。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看到医生出来，大家都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我儿子情况怎么样？”苏叔叔出声问道。
　　那医生摘下口罩，说了一句：“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刚等我们放下那颗悬着的心，他的下一句话就让人如遭雷劈。
　　“不过，他的双腿受伤严重，你们要做好他以后需要坐轮椅的心理准备。”医生小心斟酌着字眼，接着道：“也不是没有康复的可能，不过……着实很困难。”

　　轮椅……天哪，我根本难以想象，骄傲阳光如苏安锦，会有一天需要仰仗轮椅来生活。

　　我没有听到医生后面所说的话，整个人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苏城在我耳边小声唤我名字，我想回应他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是为了救我……”

　　苏安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床边的我，道：“颜颜，你没事吧？”
　　一句话就又让我眼泪泛滥起来，我拼命摇头，“没事，我没事。”

　　他勾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对我道：“傻颜颜，为我哭成这样，小心苏城吃醋。不过，我还蛮开心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又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爷爷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在莫阿姨的陪同下先回了家，苏叔叔则是在交待我好好照顾苏安锦后一脸严肃地离开了病房，不知是要去办什么事，苏城刚刚出去给我买早饭了，此刻病房里独独剩了我。
　　我看着苏安锦沉睡着的好看的面容，想到医生的话，只觉得心疼万分。
　　脑海中又闪现出车里男人的那张脸，怒火又一次燃烧起来。

　　庄思彩——你必须得为此付出代价。

　　我正这么痛恨地想着要找庄思彩报仇，却不期然地看到她的脸在病房门上的玻璃小窗后一闪而过。尽管觉得不可能，我还是忍不住走出病房去一探究竟。

　　走廊上空无一人，我以为是自己眼花正想回房，却听得庄思渝的声音。
　　“阿颜——”
　　转过头去，果然是他。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毫无往日的高傲，一脸惊惶的庄思彩。

　　“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这儿？”我恨得咬牙切齿，只觉得每一个字都是从自己嘴里磨出来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让他来吓你一下而已，好让你害怕然后自己离开苏城。他车技很好，根本不会真的撞到你……”
　　“不会撞到？”我冷笑一声，“那么，那苏安锦怎么会躺在那里！”

　　“你知不知道，他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听到我的话，庄思彩像是突然失了神一般，喃喃道：“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我没有想要真的伤人，不会的……”

　　“阿颜，你说的……是真的么？”庄思渝不敢相信地问道。
　　我看着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他轻声道，眼睛里覆上了一种我看不懂的无奈与悲伤。
　　这样的眼神，让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巨大的不安，甚至忘了阻止他带着庄思彩就这么离开

　　苏安锦完完全全地清醒过来是在这天傍晚，病房里待了一堆的人。

　　苏叔叔和莫阿姨在下午分别又赶了过来，苏城陪着我没离开过，爸妈漪澜阿姨和林叔叔甚至莫雨兰都到了。

　　苏安锦苍白着一张脸，嘴里却依然调笑道：“这么大阵势，你们是来探病还是示威的。”
　　莫阿姨不说话，只是坐到床头抚了抚他头发。
　　她和苏叔叔都没有告诉苏安锦关于他可能会瘫痪的事实，我也开不了口。

　　“你们都苦着张脸干什么？”见病房里气氛凝重，苏安锦问道。
　　“你这孩子，这一住也不知道你要在医院待多久，怎么就你跟没事儿似的。”漪澜阿姨半是嗔怪半是抱怨地道——她也还不知道苏安锦伤势的严重性。
　　“不在医院住段时间那还能算是车祸么？是吧，颜颜？”苏安锦倒是想得开，只是这次话头抛到我这儿，我却是无法像以往那样默契地配合他接下话茬。

　　“颜颜，你怎么了？”苏安锦看到我的反常，不由皱起了眉。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还是苏城替我解的围：“她被你吓到了。”
　　“傻丫头，胆儿怎么这么小。”苏安锦轻笑着损我，这样子的他，就好像跟平常没有任何不一样。

　　“既然这么感动，就替我把思渝唤来好了，正好享受一下被他伺候的滋味。”苏安锦眯眼笑得像只狐狸，完全没有一点病人的样子。

　　我犹豫着该不该把早上庄思渝来过又走了的事情告诉他，想了想却还是忍住了，只说我去打电话。

　　听着庄思渝的彩铃的时候我内心无比紧张，脑海中设想着各种不同的场景，比如他根本不接啦，比如他不愿意来啦，比如……
　　第三个比如的场景还没跳出来，我就听到了庄思渝低沉的声音。
　　“喂。”
　　“那个……苏安锦想你了，他要你来医院伺候他。”迟疑了一下我迅速把话说完，只等着他拒绝。
　　然而——
　　“我正在来的路上。”
　　“诶？”我反应不过来……庄思渝……他在过来？

　　十五分钟后庄思渝出现在了苏安锦的病房里。
　　于是围着苏安锦的一堆人都知趣地离开了，我挽着老妈的手准备跟她一起回家。然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苏叔叔意味深长地看了庄思渝一眼，然后才抬脚走人。

　　第二天一早我又赶到医院去看苏安锦。
　　庄思渝睡在病房里的另一张床上，反而是苏安锦已经醒了，正撑着脑袋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用得着这么深情嘛。”我压低了声音道。
　　苏安锦冲我眨眨眼，不说话。
　　我撇撇嘴，坐到一边自个儿玩起了手机。庄思渝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给苏安锦掖了掖被子，尽管他的动作粗手粗脚一点也不温柔。

　　而苏安锦的表情分明实在对我说：“颜颜你羡慕不来的。”

　　看着他们俩这么夫妻模式的生贺，我心中的阴霾也不由散了些。我知道，哪怕苏安锦从此真的不能再走路，庄思渝也不会嫌弃他的。

　　想到这里我放下了心，微微笑着看着他们。

　　中午的时候我提出来给他们两个买饭，然而出门没走几步路，庄思渝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阿颜，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他的表情很是严肃，我有些忐忑地跟上他上了医院的天台。

　　站定后隔了好一会儿，庄思渝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阿颜，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思彩。”
　　“庄思渝，苏安锦现在会躺在病床上全是拜庄思彩所赐，你现在竟然要我原谅她？”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不是有些，是非常过分。”我没等庄思渝说完就打断了他。
　　“是……我知道，可是，如果思彩受到伤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安锦……”
　　“庄思彩受到伤害？”我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庄思渝，你这是在拿苏安锦来威胁我吗？”
　　“不是。”庄思渝猛地抬头否定道，他深深了看着我，最终缓缓开了口……

　　我想庄思渝一定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他家的事情，就算是苏安锦也没有，所以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艰难，等到他把该说的事情说完，早已经过了饭点。

　　我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却略显疲惫的男人，想起苏安锦第一次将他介绍给我的情景，想起他保证不会再让人找林嘉麻烦时的表情，想起苏安锦在众人面前坦白他们的关系时他宠溺的笑意……

　　“我永远不会原谅庄思彩。”
　　听了我的话，庄思渝握紧了拳头。
　　“但是，我不会去找她麻烦，也不会再想着要为苏安锦报仇。”

　　“谢谢你，阿颜。”
　　“好好照顾苏安锦吧，你不会在乎他是不是需要轮椅的对不对？”
　　“当然。”庄思渝说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