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阿只只只只

7、番外二

　　从医院回来已是很晚，我不确定，转过头来的顾行颜脸上那一闪而逝的表情是否是着急。
　　我想，大概是我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眼花了。

　　随后我打了电话给林阿姨，通话最后她和蔼地道：“快开学了吧，到时候让阿颜带你在学校好好转转。”
　　我实在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但我还是应了一声。

　　顾行颜看我挂了电话就甩下一句“我可不会感谢你本来就是你太弱了”。
　　不过，她的眼珠左右瞟着就是不看我，如此明显的心虚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开学的那天顾行颜当然没有“带我好好逛逛”，事实上在快到学校的时候她就说要去买牛肉包而一溜烟地跑了。
　　我也便没有管她，径自进了学校。

　　舒静柳是在上午的课刚结束时来找我的，虽然自早上起就不时有女生的讨论声传进我的耳朵，我也早已习以为常，但是我没有想到她会来找我——她看起来那种对待异性有自己的骄傲的人。

　　我大概能够猜到她的用意，但我仍答应了会去她约定的地方——有些东西，即使不能接受，也是需要认真对待的。

　　坦白说，即使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面对女生直白地表达对我的好感，我还是不擅长应答，所以我只能选择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来给出我的答案。

　　我可以不要一个人，但我不能抛弃一个人。

　　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说话的人是男生，没想到我转过头去第一眼看到的是顾行颜。
　　她的表情让我捉摸不清，并不是被人抓现行的尴尬与心虚，也不是高高昂首来表达自己的理直气壮，她的神情震惊而迷惘，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竟然在她身上看到隐约的不符合她性格的忧伤。

　　我没有觉得好奇，也没有感到心疼或者其他一些什么情绪，我只是在想，她应该并不想让一个讨厌的人看到这样的一面。
　　但是还没等我转身准备离开，她就对那个从一开始就带着笑的男生说我是他的男友。

　　尽管明白顾行颜别无选择的困境，我还是否定了她的话。

　　虽然不知道她和那个少年有过怎样的故事，但我确定，这个故事不应该有别人涉足，就算真的要有，我也不希望那个人是我。
　　我仍然恪守着自己一直以来贯彻的，距离。

　　放学后我跟顾行颜说了抱歉，而她是否原谅我其实并不重要——事实上，我原本就是被她所讨厌的，无所谓原不原谅。

　　栾玉和那个男生都说要到顾行颜家吃饭。
　　让我觉得有一点意外的是，性格有些骄纵的顾行颜对那个男生却似乎毫无办法，尽管她冷着脸硬着口气，但终究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我跟栾玉走在他们后面，她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表情有些复杂，无奈，生气，期冀，心疼……我分辨不清，也并不执著于此。

　　吃过饭后，男生把顾行颜推进了房间，栾玉对着被关上的房门怔怔地看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阿颜总归是敌不过苏安锦的。”

　　我这才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

　　我抬头看了栾玉一眼，并未作声。
　　对于顾行颜，我谈不上喜欢也并不讨厌，只要她不出什么事，我并无意去靠近了解她。
　　回想起来，有过很多人说过我疏离淡泊，只是我想，我连自己和父母都不曾了解，实在没有必要也没有信心去了解他人。

　　但是栾玉却并不顾及这些，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吐不快的往事，而我是当时唯一的听众。
　　“阿颜一直都是个习惯被宠爱的孩子，我到现在都不理解，怎么一面对苏安锦，她就成了宠人家的那一个呢。”栾玉幽幽地开口。
　　我并不知晓这其中的曲折，只好沉默。

　　然后栾玉跟我讲了一个故事，她应该并不是想告诉我些什么，她只是单纯地心疼顾行颜。

　　“顾家和苏家算得上是世交，阿颜认识苏安锦比认识我还早，小时候她叫他锦哥哥，后来她叫他苏安锦，可是不管怎么样，她提起他的时候总是甜蜜而骄傲的。”

　　“说起来，我小时候也很崇拜苏安锦呢，虽然只比我们大两岁，却好像什么都懂一样。人长得好看，又会说话，他带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我们总是觉得倍有面子。”

　　“他对阿颜真的很好，好到我们都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喜欢她，阿颜就更不用说了，她本来就不是个会掩饰自己心意的人，除了直接对他说‘我喜欢你'，她真是表现得够明显了，有一次她喝醉酒嘴里直嚷嚷着苏安锦的名字，最后直到苏安锦赶来才乖乖地趴到他背上准备回家。”

　　“之后苏安锦还是对阿颜很好，一点都没有尴尬的意味，我们就更加确定他也是喜欢阿颜的了，甚至我还天真地告诉阿颜苏安锦一定是打算等她长大……我那个时候一定是偶像剧看太多了。”

　　“后来阿颜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先表白了，没想到却得到了他已经有喜欢的人的答案。”

　　“虽然觉得意外，但是当阿颜狠狠地说天底下又不是没有其他的好男人时我也表示同意，不过那丫头还是把自己闷在房里整整一天，后来还是苏安锦哄了才出来。”

　　“我那个时候还觉得苏安锦到底还是对阿颜好的，后来才觉得，如果不是苏安锦对她那么好，只怕阿颜早就潇洒放手了。”

　　“阿颜从小就受宠，后来看着苏安锦对自己还是那么好就又下了决心，直说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让苏安锦觉得她比他的心上人更值得喜欢，她也那么做了。直到有一天她红着眼睛告诉我她看到了苏安锦喜欢的人，她知道自己一定比不上了，我真是好奇，要多么出色的人才能让一向倔强不服输的阿颜这么说啊。”

　　“我以为时间久了阿颜也就放开了，苏安锦也开始减少跟我们一起玩的频率，可是好几次，我跟阿颜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她都接到苏安锦的电话，嘴里明明说着‘谁让你要去喜欢她的活该受伤’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跑去陪他了。要不是亲眼看到，打死我都不信阿颜这丫头会这么惯着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简直甘愿当一个苏安锦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疗伤站，结果有一天苏安锦那家伙竟然彻底消失了……”

　　栾玉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其实并没有全部听进去，不过却真的意外于顾行颜对于苏安锦的纵容与付出。

　　顾行颜出来的时候栾玉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太多，她有些匆忙地跟顾行颜道了别就走了。

　　苏安锦也就此告辞，我看着顾行颜目送他的离开，不期然发现了她的眼中隐约带着几分疼惜的意味——这样的眼神，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用在一个与自己喜欢的女生双宿双飞的少年身上。我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然后意料之中地被她刺了几句。

　　想到栾玉最后说的那句“阿颜那丫头，不该这样慷慨地把自己的宠爱给一个并不值得的人呐”，我想她是对的。

　　这个时候，我们都想当然地认为苏安锦对顾行颜太过暧昧，而顾行颜对苏安锦又有着早该放弃的期待。栾玉并不知道在这中间有一个秘密，而我，自然更不会知道。

　　去KTV领了工资，一起做暑期工的几个人找了个地方庆祝了一下，回去已经挺晚了。

　　如果不是接到顾叔叔在跟林阿姨赶去某个会议前打回家的电话，我不会因为要转告顾行颜叔叔的话而发现她不在家。
　　虽然有些担心，但我想她大概只是临时有事出门，便先回房间看了一会书，但是一直到快12点我已经渐渐感到困意来袭，她还是没有回来。
　　我想打个电话问她一下她在哪里，却发现这段时间我们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我却连她的手机号都不知道，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

　　无奈之下，我只好进了顾行颜的房间，希望她留有她某个朋友的联系方式。
　　她的房间的布置出乎我意料的简单，收拾得也很干净。不过几眼，我就得出结论——她的零碎东西，大约都被她锁在抽屉里了。

　　她的书包不见了，而我在床边的地板上发现了她的钥匙。
　　这么一来，对她的世界一无所知的我只能在家干等着，怕她回来了开不了门。

　　我从来没有尝试过等待一个人的滋味，奶奶在世的时候很少外出，而除了她这个世上并没有其他需要我等待的人，没想到，第一次的等待，是为了一个从一开始就对我充满戒备而厌恶的人。电视机里的人物在说着煽情的台词，我的思绪却又飘到了我那从未见过的父母。

　　我从不开口询问有关他们的事，可是这样安静的夜晚，我无法欺骗自己我完全不想知道任何与他们相关的东西。
　　然后不知怎么了，我想起以前那个被我拒绝过几次却依旧说她就是喜欢我这个人的女生，我连她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你看，我就是这样冷然的一个人。

　　天快亮了，桌子上的浓茶我已经加过几次水，电视机的频道我也换过好几圈的频道，往事回忆完之后我甚至有时间想到了栾玉告诉我的苏安锦和顾行颜的故事，但是她却还是没有回来。

　　我没有办法继续呆着，只好很早地去了学校，想要确认顾行颜是不是按时来了学校就抬脚往她的班级走去，却在途中想到她应该不希望在学校跟我有太多的牵扯，便又折回索性在校门处搜寻她的身影。

　　还未到上学高峰期，学生并不多，但还是有几道目光在扫过我时停顿了一下，然后我看到了顾行颜。
　　她似乎很开心地在跟舒静柳说些什么，走路的时候甚至有一些蹦蹦跳跳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瓜。

　　[番外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