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阿只只只只

67、059

　　新闻史的老师是个挺有知识分子味儿的老头，课讲得虽然不算生动，但因为内容特别充实，听着也从来不觉得乏味。

　　然而现在，我带着一颗要在学业上崛起的心坐在教室靠前的位置，却是什么都没听进去。苏城疲惫的脸和病态的唇色不断地跳进我的脑袋，怎么甩也甩不掉。

　　也不知道这个笨蛋是什么时候等在那儿的，怎么眼里净是血丝，脸色也那么差，不会是冻病了吧。

　　想着这些问题，一节课在我几乎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结束了。

　　老师一跨出教室我就从座上弹起跑到杉远那儿，让他趁中午的时候帮我去看看苏城，想了想又交待他千万不能说是我让他去的。

　　杉远看着我，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

　　杉远并不太清楚我回校后和苏城发生的事情，但是我想这会儿跟他说的话再加上之前的种种迹象，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大概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我赶在他面前开口，“好杉远，你就帮帮我这次呗。其他的，我自己肯定能处理好了。”我拍拍胸脯说得信誓旦旦，心里却是一点底也没有。

　　杉远有些担心的样子，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杉远便告诉我苏城没什么事，只是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他善解人意地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我别做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咬咬嘴唇，没有说话。

　　遇到关穆的时候我正在学校门口等着苏安锦，虽然告诉他不用这么赶着投胎似的地过来，他却还是在傍晚的时候打我电话告诉我他正在来J大的车上。

　　“顾行颜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没好气地回答道。

　　“干嘛这么凶，是因为跟苏城分手了心情不好吗？”他耸耸肩问道。

　　“谁说我们分手了？”我立刻问道，这件事才过一天，怎么会连关穆都知道了。

　　“晓清说的啊。”

　　听到关穆的回答，我放下心来。

　　不是苏城说的就好。我心想。

　　“那又怎样。”我重新板起脸来，冷冷道。

　　“那我就有机会趁虚而入了啊。”他笑得欠扁。

　　“关穆。”我瞪他一眼，“你能别再跟我开这种没有营养的玩笑嘛。”

　　“谁跟你开玩笑了。”关穆无辜地看我，“喜欢你这件事很没营养么？”

　　“你不喜欢我。”我说的很是肯定，“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觉得你在得不到我的好脸色的情况下为我做这么多事情很不容易，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确定这件事情，就跟确定我喜欢的人是苏城一样。”

　　关穆细细审视着我，就好像这是他第一次见我似的。

　　良久，他才问我：“既然你喜欢苏城，为什么还要跟他分手。”

　　“这两者有矛盾么？”我问。

　　“难道没有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刚刚的学生会会议苏城没有出席，这是他进学生会以来的第一次。晓清去找他，他也完全没理会。听他寝室的一哥们说，苏城今天一整天没开过口。毫无疑问，这都是因为你。请你告诉我，如果你真的还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跟他说分手让他变成这个样子？”关穆很是严肃，可是他的神情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来质问我的不满，倒像是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似的。

　　“……”

　　“你知道苏城很喜欢你，除了你我看他眼里几乎看不到其他女生。如果你还喜欢他，你怎么会说得出分手这让他难过的话？”

　　“谁说他看不到其他女生，孙晓清不就是么。”

　　“晓清？”关穆有些错愕地问。

　　“我知道我很自私也很幼稚，还有很多很多的坏毛病。可是，我已经在努力地迎合苏城了，一直到昨天，我才发现自己的这努力。而我之所以以前从未发觉，甚至是我现在发觉了，都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喜欢苏城。但是，他怎么可以把我们的情侣戒指给其他的女生戴上。”

　　“戒指？你说的……不会就是他一直戴在手上的那个一点花纹都没有的银圈吧？”

　　“就是。”尽管我很不满关穆对我精心挑选的戒指的形容，我还是点了点头。

　　“我的老天。”关穆抚了抚额头，“那是我们玩国王游戏时用的道具。当时赵鹏和晓清被命令要在人群前表演求婚，但是却一时没有戒指。是晓清先想到了苏城的那一枚，这才跟他借的。苏城当时还挺不乐意的样子，后来禁不住大家起哄才给的赵鹏。不过，他最近这么频繁地跟我们出去玩，还会答应给我们唱首歌倒是很奇怪。怎么回事，也是因为你么？”

　　我还在消化关穆刚才说的话，随口就答了一句。

　　“不知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人道：“我知道。”

　　我回头一看，是林嘉，他的身边是阿玉和苏安锦。

　　“怎么回事？”我问。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能告诉我苏安锦所谓的你和苏城分手了是怎么回事吗，小阿颜？”林嘉有些无奈地道。

　　我嗫嚅下嘴唇，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林嘉和阿玉等着我的回答，苏安锦也不说话，一时之间气氛显得有些沉默尴尬。关穆清了清嗓子，“咳咳，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我冲他点点头，然后在苏安锦的建议下四个人一起去了一家饮品店，准备好好聊聊。

　　“所以，你就因为苏城对你和杉远的退让，一枚戒指，几个破聚餐，还有知道你和苏安锦一起失踪三天后的平静就提出分手了？”林嘉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让我不由低下了头。

　　“难道还不够吗？”苏安锦张口反问。

　　“可是，这些都是误会啊。”林嘉说道，又递给我一张纸，我有些疑惑地接过来一看，上面却一串毫无逻辑可言的词，是苏城的字迹。

　　闷、无趣、闷骚、冷漠、没有情调、无趣、最笨、闷、闷……

　　我抬头看着林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之前无意间在苏城的笔记本上看到的，后来才知道上面写的都是你对他的抱怨。这段时间你的一些举动大概是真的让他介意了，所以他才会不动声色地疏远你，却又暗自想要改变自己。答应别人一起去聚餐的邀请，是因为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你想要他成为的那样的人，不显得太过格格不入，也不扫人家的兴，就好像你一直夸的苏安锦这样的人。”

　　“你知道，苏城不习惯主动去接近别人，可是，他却在努力地迎合你所处的这个圈子，努力改变自己。小阿颜，苏城为了你那么努力，你怎么忍心误会他不在意你，又怎么忍心任由他误会你不喜欢他呢。”

　　“他怎么都不告诉我呢。”我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却不想林嘉听到了我的话，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也问过他，为什么自己不把自己的不安和担忧告诉你？”

　　“为什么？”我问。

　　“他说，他不想让自己对你的喜欢显得太过卑微。”

　　林嘉的回答让我的心恍若被扎了一针，细密的疼痛感从心房一直蔓延到全身。

　　这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我倏地站起来，苏安锦皱眉道：“你要去哪里？”

　　“去找苏城。”我答道，说完就想走人，却被苏安锦一把拉回了座位上。

　　“去找他干什么，告诉他你误会他了，而他也误会你了？”

　　“不然呢？”我理所当然地反问。

　　“颜颜，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之间为什么会存在这么多误会。”苏安锦的问题让我有些愣神，但是没等我想到答案，他就继续道：“没错，苏城他能够为你而去改变自己的确很让人感动，可是，颜颜，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希望苏城能够变得像我像林嘉或者像温杉远一样。”

　　“我当然从来没想过要他成为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阿玉……”苏安锦又转而对阿玉道：“如果林嘉没有告诉你这些，你能够猜测到苏城答应人家去聚餐，在孙晓清的生日会上没有推辞别人要他唱的歌，都是因为他希望可以更靠近颜颜一点吗？”

　　“这……大概不会吧，不过我会想这里边一定有什么原因。”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是你们，你们会觉得颜颜还喜欢着我或者喜欢着温杉远么？”

　　林嘉和阿玉互相对视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所以，让我来告诉你们，会有这么多误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苏城的沉默和封闭。”苏安锦认真地道。

　　然后他又转向我，“颜颜，从林嘉开口我就想到了，当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的时候，凭你的性子一定会后悔自己太冲动然后去找苏城解释清楚。可是，这一次解释清楚了，那么下一次，下下一次呢。苏城还是会因为他骨子里莫名其妙的骄傲什么都不说，而你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话也还是会冲动。”

　　“我……”我急着想分辩，却被苏安锦打断：“不要不承认，我太了解你了，颜颜。”

　　“……”我沉默了。

　　苏安锦说得没有错，苏城他不明白，如果说我真的希望他为我改变什么，那就只有坦承自己的心意。

　　而只要他保持这样的沉默，他的不安和我的误会就总会再有破土而出的机会。

　　可是，我盯着苏城写的那些词，想着他带着血丝的眼神……

　　“我承认。可是，误会总会有消除的时候，下一次，下下一次，只要当我知道真相，我还是会原谅他的又笨又傻又固执，然后由我去解释清楚一切。”

　　说完这句话，我毫不犹豫地出了饮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