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阿只只只只

29、024

　　说完这话，我们两个都没有再吭声。我回想着刚才苏城的话，莫名地就觉得脸在发烫，连带着心跳也不那么规律了，就好像喝酒的人是我一样。明明以前拥抱苏安锦的时候觉得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怎么现在会觉得紧张。

　　“喂，我困了，你也该去睡觉了啦。”我有些心虚地道。

　　“恩。”

　　随手打开了一盏灯，我惊讶地发现静柳就站在客厅中间的桌旁。灯开的一瞬间，静柳才回过神来。她不自然地捋了捋额前的刘海，道：“我……我只是想倒杯水而已。”然后她飞快地回了房间。

　　我回过头看了苏城一眼，竟然没有想要责怪他的意思，只是要他赶紧去睡觉。

　　今天晚上的自己真是太反常了。我想。

　　我回到房间，躺在了静柳边上。“静柳——”

　　“阿颜，我困了，早点睡吧。”静柳打断了我的话。

　　我内心产生了些许苦涩的意味——静柳并不想听我的解释，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

　　整个晚上我都没有睡好，所以静柳轻手轻脚地起床的时候我是知道的，只是昨晚的尴尬让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假寐。及至我听到了关门声，才再也忍不住，直接爬了起来，果然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留着她写的纸条：“阿颜，对不起，我觉得心里有点乱，先走了。”

　　我对着这张纸条发了很久的呆，想了想，让静柳清净一下也好，就收起了纸条转身去洗漱了。

　　苏城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吃早餐了，自他来到我家，这还是第一次我比他起得早。

　　“看什么看，我起得早很奇怪嘛。”我不满地冲着看向我的他道。

　　“有一点。”

　　我都忘了苏城是个多么诚实的人了。

　　“赶紧消失在我眼前，不然我就拿面包扔死你。”我没好气地道。

　　什么嘛，还以为这家伙真的转性了，结果还是这么讨厌。狠狠咬了口面包，我想着。然而眼角的余光瞄到他搭在上腹的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胃又不舒服了？”

　　“没有。”

　　“真的？”我表示强烈怀疑。

　　“我只是有一点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那就赶紧过来吃早饭。知道自己胃不好还跑去喝酒，喝死你算了。”

　　然而我这样恶意的诅咒却没有惹来苏城的不满，他朝我看了几秒，才开口道：“昨天，谢谢你。”

　　他一说起昨天，就让我莫名觉得尴尬，真是讨厌的感觉。

　　“算了，你让林嘉别再来讨伐我就行了，我才不用你谢呢。”混蛋林嘉，昨天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现在想起来恨不得一脚踹飞他。

　　“我先去学校了。”抓起书包，我知会了苏城一句就出了门。却不想走了没多远他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不是说好分开上下学的吗？”

　　苏城不语，只是依然像之前那样，在我外后侧走着。我也不能把他赶回去，只好闷头向公交站牌走去。上了车后他习惯性地挡在外面，时隔多日，我终于又一次免了被推挤的惨境。我小心地抬头瞄了他一眼，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瞄到他的下巴，恩，还是那么硬朗的线条，跟温柔沾不上边。可是，他却又分明在做着可以称得上温柔的事。我的脑海中又想起了他昨日那般脆弱的请求，又想到自己现在的要求，泄气地想：我怕是免不了被林嘉给再数落一番了。

　　“到了。”苏城扯了扯我的袖子，在内心长吁短叹的我忙跟着他下了车。

　　“你先走吧。”

　　我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他还是纵容了我自私的要求。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跟他说“别管这么多了我们一起过去”，可是我终究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苏城摇摇头，给了我一个漂亮的微笑，“不，谢谢你，顾行颜。”

　　我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谢什么，但他显然并不准备解释。我便也没有再问，径直朝学校小跑过去。

　　到了教室，我刚坐下，阿玉就凑了过来。

　　“苏城他没事吧？”她问。

　　“这么关心他，小心林嘉吃醋。”

　　“切，他比我还关心苏城呢。”阿玉不满地撇撇嘴，“到底怎样啦？”

　　“不知道，反正死不了。”我随口道。

　　“喂。”

　　“真不知道嘛，正常状况应该是有事，但是今天看起来又好像没事。”我无奈地道。

　　“他跟苏安锦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妈妈怎么会找到你家来。”

　　阿玉一直不甚清楚苏城的家事，一则是因为我最初的时候实在是讨厌他所以懒得跟阿玉说太多，二则我原本知晓的也不多，直到昨天苏叔叔把一切都解释了我才了解。我简要地跟阿玉说了说，虽然知道她肯定不会乱说，但还是嘱咐了一句。

　　“竟然会是这样，真是难为苏城了。”阿玉自言自语着。“对了，林嘉让我跟你道个歉，说他昨天太凶了。他还说因为估计今天见你会被你踹死，所以派我先跟你知会一声。”

　　他倒是聪明。我冷哼一声。

　　“不过，其实我觉得他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阿玉又道。

　　“你怎么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后来声音那么大，想不听到也难啊。”阿玉耸了耸肩。

　　“混蛋林嘉，你告诉他千万别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我自己都能感到所谓的咬牙切齿。

　　“好了，回头我帮你教训他，不过，现在苏城和杉远都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办？”阿玉换了一付认真的表情，问道。“别乱说。”我一把捂住阿玉的嘴，回过头发现杉远人并不在，这才吁了口气，道：“苏城什么时候说过喜欢我了。”

　　“你就鸵鸟吧你。”阿玉鄙视地斜了我一眼。

　　“我才没有。”

　　“好了好了，别推托了。这种事情勉强不得，你别傻傻笨笨地错过了就好。”

　　我正待再分辩什么，却是看到静柳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没有像往常那般在路过我的位子的时候朝我笑，而是目不斜视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一下子就泄了气，“阿玉，我跟静柳……”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昨天的事情说给她听，当然略过了最后的话，然而即使这样，阿玉还是忍不住道：“你明明就是也喜欢苏城的嘛。”

　　“什么啊。”

　　“什么什么。你啊，喜欢苏安锦不是很早熟么，怎么这几天反而在这方面退化成草履虫了，人家喜欢你你不知道，你喜欢上人家了你也不知道。”

　　“你又不是我。”

　　“我比你还了解你自己呢。”阿玉的话听着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

　　“喂，先解决静柳的事啦。”我总是不敢深入讨论这个话题。

　　“顺其自然吧，除非静柳自己想通了。你能选择的，只是对苏城好一点，或者，再伤害他一次。”

　　我沉默了。再伤害他一次，怎么可以。我想起早上跟他分开时的那个清浅的笑容，想起我说过的我不会不要他，立刻摇了摇头。

　　“这不就结了。静柳那边就先别管了，你要相信她会想通的。还是对苏城好一点吧你。”

　　“切。”

　　我嘴里哼哼着，眼角又瞄了一眼低头看着书的静柳，不再多说什么。我不能总是奢望什么都是完美的，只能相信我们的友谊对静柳来说亦是重要的。

　　至于苏城，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他是什么感情，只是被林嘉那么一通说教以后我终于愿意去坦然承认苏城的好，而不因为自己的自私去无视他对我的包容。

　　一切都好像平静了下来。

　　每天早上我跟苏城一起坐车到学校的前一站下然后分头到学校，跟阿玉杉远一起复习功课，偶尔去看林嘉打一场篮球，然后在放学的时候再跟苏城在同一个地方碰头。除了在看到静柳和莫小瑶她们说笑或者问杉远问题的时候觉得心中有些黯然之外，好像什么都不错的样子，就连庄思彩那边，也没了动静。

　　某天我在站牌那边望到苏城出挑的身影，东张西望确定刚刚在学校还见了一面的庄思彩不在附近后才小跑过去，等车的时候我百无聊赖地撞了撞苏城的肩膀，“喂，你说我们像不像地下情侣。”

　　却是半天都没有得到回答，不由转过头去，只见苏城有些尴尬地望着我，耳根还似乎有一些可疑的红。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忘掉，把我刚才的话忘掉。”

　　他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显露了一丝笑意。

　　我竟然觉得心跳有些不正常，赶紧扭过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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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试如期来临。

　　我对自己的要求一向不算高，所以尽管数学最后的答题有几个小问没能答上心情也不算太坏。阿玉苦着脸走出考场，向我抱怨着题目的难，我安慰地拍拍她肩膀，表示只要能存活就好。

　　抬头却是看到静柳和莫小瑶结伴从另一个考场出来，阿玉热情地跟她们打了招呼，小瑶也很快地回应着，“啊，考试好难啊，你们都怎样？”

　　“完蛋了啦。”阿玉耷拉下脑袋。

　　“习惯性惨烈。”我耸耸肩道。

　　“得了，杉远这段时间帮你补习得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只能说明我天资愚钝呐。”我哀叹道。

　　“阿颜你太会演了啦。”小瑶摇摇头笑。

　　噗哧。静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一下子愣在那里，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已经不想跟我再做朋友了吗？”静柳歪着脑袋俏皮地问道。

　　“不，怎么会，可是静柳你不生气了么？”

　　“对不起阿颜，是我不好，把你的帮忙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静柳有些抱歉地说，“你能原谅我么？”

　　“什么原谅不原谅，我们是好朋友啊。”我忙道。

　　“恩，所以……阿颜你应该不会介意我们公平竞争吧？”

　　“当然不介意。”

　　“什么竞争什么竞争啊，这段时间一直觉得你们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莫小瑶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我跟静柳一起笑着回答她，“秘密。”

　　而在我看着小瑶不满地撇嘴的时候，才突然想到——公平竞争？我这是要跟静柳争什么，苏城么？

　　可是不管怎样，能够跟静柳和好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一件事。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我们在校门口碰到等着阿玉的林嘉。“死林嘉，你竟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跑上去就一脚朝他踹去。

　　“小阿颜不是吧，都这么久了你还记仇啊，怎么这么小心眼儿。”林嘉怪叫着闪到一边。

　　说起来，自那次以后我一直闷头复习，也没有想过要去找林嘉算账，但是既然碰上了，此仇不报非君子啦。

　　我追着林嘉闹了半天才因为实在是跑不动了而停了下来，林嘉讨好地跟我说了半天道歉的话，我这才不再跟他计较。他哭丧着脸跑到阿玉面前，“媳妇儿你也不替我挡挡小阿颜的金刚拳。”

　　“你说什么金刚拳？”我又怒了。

　　“没，没什么。”

　　我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哼了一声就不再理他。他倒好，又死皮赖脸地凑了过来，道：“这段时间苏城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啊，那天竟然在我投进一个三分球后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把我给吓的……”虽然我很想冷眼看他，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在他夸张表情下破功笑出声来。见我笑了，他又凑到我耳边，轻声道：“虽然你跟苏城看起来好像还是很冷淡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因为你他才又一次走出自己的世界的，小阿颜，你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呢。”

　　从苏城那天偶然的依赖到阿玉的疑问再到林嘉笃定的结论，我觉得自己像是被轮番轰炸，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指不定哪天我就缴械投降了。这样的认知让我隐隐觉得不妙。

　　成绩是在三天之后就公布了的——我们的学校在这一点上效率总是出奇的高。

　　我和阿玉勉强挤进了班级前十，杉远第一静柳第三，两人也同时进了年级前十。林嘉挤进了班级前二十，苏城那家伙则是又占了年级第一。为此莫小瑶又感慨了好几天苏城的完美，惹得我忍不住泼凉水，“算了吧，就他那冰一样的性子，哪门子的完美啊？”

　　“你就是见不得人家的优秀。”

　　“才没有。”

　　“喂喂，这都是这学期最后一天了你们两个还不消停。”阿玉有些无奈地道。

　　我跟小瑶一人冲她做了一个鬼脸，也不辩解什么。

　　总之，过了期末考试这一关，万事大吉。跟父母通完电话后我就开始了愉快的寒假之旅，每天都计划着各种没有追求的活动。直到那天跟静柳上网聊天时说到就快过年了，我才想起要跟苏城去一趟漪澜阿姨家。

　　现在的我自然不介意苏城跟我一起走亲访友，但是像他这样内心敏感的人，定然是不愿意去对着七大姑八大姨尴尬地解释自己都不知从何说起的身份的吧。然而若是让他一个人呆着的话，也未免太冷清了。

　　这么想着，我便跟漪澜阿姨打了电话，告诉她我有事找她，约好了时间。

　　这天苏城一回来我就跟他说了这事，又对他道：“如果你实在不想去那就算了。”苏城沉默了几秒，抬头对我道：“我答应你会去的。”我得承认，我大概算是用了欲擒故纵这一招——我是吃准了苏城不会食言。

　　“那就走吧。”我率先跨出了门，转过头对还站在原地的他道：“我也答应过你的，所以，不管漪澜阿姨是什么态度，我都会在你身边。”跟那一日死要面子地说自己勉为其难不同，这一次，我很郑重。

　　这一刻我意识到，我有些什么东西投放到了苏城身上，收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