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上巳修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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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七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所以说，春游活动乃是孔圣提倡，自上古遗于后世之大典，吾父身为学宫之长，自当起到模范带头作用，若以闭门勤学为由，再三推拒，如何为人师表？”
——语出稷门姜蕖。
于是教导主任姜尧就这么领着一大串青少年，换了轻便舒适的常服，带上吃食水酒出门玩儿去了。包子脸小姑娘一只爪子牵着奶爹师兄，一只爪子拽着自家小弟，乐颠颠跟在教导主任身后，与她差了一步之遥的韩非总觉得自己今天睁开眼睛的方式有问题——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看到小师妹衣服下摆那儿有条毛绒绒蓬松松的狐狸尾巴甩来甩去？
他闭上眼揉了揉，再睁眼，狐狸尾巴不见了。果然，子菡师妹怎么可能是狐狸变的嘛！
看看平日里文静内向智商过人眼下却一脸茫然直冒傻气的师弟，李斯再一次森森地认识到，把这孩子带出来，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另外，师叔你还是把你家闺女看好点，别再放出来到处祸害人了，没见咱家师弟已经从一身灵秀退化成了满脸傻气么？就这模样回去小圣贤庄，咱家老师会哭得一脸血的绝对！
且不提尚未修炼成人精的李斯青年如何内心癫狂咆哮，这一群人还是浩浩荡荡出了城，进了山，在小山谷里找了块临水的草地，放下带来的食物，便各玩各的去了。
三月上旬初巳，惯称上巳，古时以此日在水边洗濯污垢，祭祀祖先，乃修禊也。八百余年过去，周时古礼经过多年变化，如今则渐渐成为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对于平日里刻苦钻研六艺的稷下门人们来说，便是趁着明媚春光踏青郊游的好机会。
不过……
瞥了一眼被小师妹撒娇卖萌打滚耍赖诓出来的师父，脱缰野马们默默地自动自发排队拿起小竹筒去溪边打了水，往自己身上意思意思地冲了两下，然后一个个冻得脸色发青直磕牙，两条青龙唰啦啦垂下来，盘踞在人中要掉不掉。
心知这种玩乐的时候自己绝对不招待见，姜尧重重地哼了一声，牵着小儿子远离了那群正等着老师退场了好放开胆子撒欢儿的混账学生，免得这孩子被教坏了。
“阿若阿若，我们去放风筝啦你去不去~~~”
随着姜蕖一声软嫩嫩的吆喝，包子姜若义无反顾地奔向撒欢野马群，抛弃了一身黑云缭绕下显得分外憔悴的自家老子。
将灾厄寄托于风筝，放上天空之后剪断风筝线，让灾厄随着风筝远离自己，这是自古以来便有的一种带着巫术意味的仪式，在姜蕖看来，跟后世人把中药渣倒在地上给路过的人踩，从而把自己的病痛转嫁到他人身上的做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前者是带着古人对平安的美好祈望，而后者纯粹是缺德没良心。
放飞了自己扎的羊驼囧微笑风筝，满意地收获了师兄们满地掉落的眼珠，姜蕖无视了脸色如锅底的教导主任亲爹，探手入水试了试温度，换上一双棠木屐，趟过尚带早春寒意的流水，然后……用刚学不久的轻功蹦上了那棵果实累累的樱桃树。
她还记得，以鲜果供奉祭祀，便是源于叔孙通劝谏汉惠帝春游时取早春樱桃献宗庙。如今春天水果极少，所以说这年头，樱桃是好物~~~
修禊已毕，略进了些吃食后，一行人带来的酒水总算派上了用场，若问派何用场，姜蕖答曰：曲水流觞呗。
当年背兰亭集序的时候，顺便找了鲁迅先生的《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来拜读之后，姜蕖其实对于这一套不太感冒的，魏晋南北朝出过太多整日醉心清谈而不思生计国事，拿五石散当饭吃的所谓雅士，还有那个扪虱而谈的典故，让她对变了味的魏晋风流很倒胃口。
不过这个年代的儒者，显然不是后世变成统治者御用洗脑工具的所谓大儒，思想境界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身上的锐意与活力也不是后者所能比拟的。修禊事，行流觞，亦是为了仿效古之圣贤，而非附庸风雅，就心而论，诚意笃甚。
一行人缓步行往溪流上游，中途经过流水曲折之处，不时有人停下，这么停停走走，待到溪流源头时，就只有姜尧一人了。
淳于越就在距离溪源最近的一个转弯处，看到一个小黑点顺着溪水远远漂来，他伸手一捞，拿起了浮在水中的漆器，一只七分满的酒觞。
一口饮尽，想了想，便取出另一只酒觞，在底部刻了字，同样斟七分满，放入水中。
看着浸在酒中的樱桃，圆润晶莹，嫣红可爱，韩非不由笑了笑，仰首饮尽美酒，冰凉的果实含在唇舌之间，清甜沁人。视线一转，不远处的溪流上游，包子脸的小姑娘真笑眯眯地望着这边，眼神慧黠而灵动。
再看看刻在底部上的诗句，姜蕖最近正学离骚，写的自然是骚体，只是遣词用句间，缺了些火候。他收起酒觞，拿出自己的，想了想，刻上续接的辞句，然后斟满，放入水中，至于下一个接到酒觞的自家师兄改如何头疼续接辞句之事……嗯，师兄很聪明的。
正在想着，那边的小姑娘已经兔子样一窜一窜凑过来了。
“上次得了师兄一席话，子菡所思良多，日后还望师兄不吝赐教，子菡必定铭感于心。”
韩非动了动嘴唇，似是想到什么，眼神微黯。眨巴眨巴眼睛，姜蕖立刻明白了原因，伸手从怀里掏出了竹简和笔墨。
入手却是一片粘湿，再一细看，韩非这才发现，原来竹简上沾了不少樱桃汁……姜蕖讪讪地笑着，在韩非安静的注视下缩成了一个团儿。
“……”
韩非实在忍不住了，伸出手，在小姑娘发顶揉了揉，“……无、无妨……”
“……师兄，刚才说话的是你？”
“……”
“……该不会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
“诶，怎么躺地上了……一杯倒么？”
想了想，小姑娘一手拎起少年的衣领，晃了几下，见叫不醒，便拖着往自家爹爹那儿求帮助了。
李斯续接完了辞句，正在往上游走，打算跟自家师弟汇合，一抬头就看到淳于越站在不远处，视线落在溪边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正在拖着大的走——身上。
“何事令致宗[1]如此入神观看？”
“未曾料到，子菡那活泼性子，竟与非师弟处得来……”
……怎么有种闺女大了跟老子不亲的味道？李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出门游学之前，老师曾特地令我带师弟出来，顺便想办法改改他那不喜开口的怪性子，本以为因年岁相近之故，会与致宗交好，竟不曾想，最是年幼的子菡师妹，会与他合得来。”
而且这两个人，一个喋喋不休地说，一个洋洋洒洒地写，看上去无比诡异并且和谐……
如果姜蕖听到这番对话，就会很淡定地告诉二人：两位奶爹师兄，你们家孩子没被人拐跑，都别醋了。
感慨一番，师兄乘以二这才想起来，拖着韩非的是芳龄7岁的姜蕖小盆友，于是立马赶上去帮忙搬人……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上巳修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