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奇俱乐部》隐烛

12、精琢的少年

　　因为艾青是一个孤儿，所以在那此事故后，我被送到了国家疗养院，也就是国家为没有亲人没有钱的残疾人开设的福利性疗养机构。
　　我每天都躺在病床上，默默等待着，等了十年。我在等那个人——那个让我不再是我的人出现。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因为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加之于我的厄运。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的，等他成了我生命中全部的坚持，成了我这样卑微地活着的唯一动力。
　　玄乂的出现并不似他第一次出场那般奇幻，他假扮成我的朋友到疗养院来看我。
　　“好久不见。”他微笑。
　　我盯着他，沉默着。
　　“你现在的眼神，叫做恨。”他微笑说。
　　——恨你就玷污了我的人格。
　　虽然说不出话，但我想他应该能和我的意识直接交流。
　　果然，他接下去说：“没想到你还是这么高傲。在这里生不如死的十年，都没能让你改变吗？”随后，他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问：“现在，你还记得自己作为氐允所经历的一切吗？”
　　——有些模糊了。
　　“现在的感觉是什么？”
　　——没有感觉。只是期待你来。
　　“然后呢？”
　　我没有回答，只是瞪视着他。
　　“很好，你又学会了憎恨。”他若无其事地微笑，点燃一支烟，继续说：“不过十年对于你漫长的人生而言，只是很短的一瞬。你不必怨恨我，我给你这段时间，只是为了让你遗忘过去，让你的头脑中只有我和我相关的一切。现在，我再问你一遍，最后一遍，你愿意舍弃过去的一切跟我走，为我生为我死吗？”
　　——‘最后一遍’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对我？让我从这里躺到死吗？
　　他看着我，眼神冷酷纯粹：“十年了，你还不明白吗？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你不会再死了。你的样貌永远都不会变化了，因为我凝固了你的时间。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不要擅自改动属于我的东西！
　　“我是经过你同意的。那天晚上，我就把你的时间倒退到事故前并凝固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答应，你就可以让我身上的时间继续流走吗？让我又变成那副凄惨的容貌吗？
　　他摇了摇头，说：“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呢？我凝固了你的时间，你的时间就永远被凝固了。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一个存在，都不可能让你的容颜发生任何变化了。”
　　——那么，如果我不答应，到底会怎么样？
　　“是啊，会怎么样呢？”他重复着，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回答。他的眸子，像无边的炼狱，在提示我别无选择。
　　我泄气般的叹息。
　　——为什么一定是我？
　　“因为我就是喜欢你。”
　　我看着他，自嘲般地笑了。
　　——好吧。你的“喜欢”很令我感动。今后，我也一定会好好“喜欢”你的。
　　他笑了，“看来，这十年你每天都在想着我恨着我吧？恨着我这个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又无法鄙视的人。愿我们今后合作愉快。那么，再会。”说着，他突然伏下身，吻了我的唇。他发上清淡的香，让我异常反感。
　　然后他起身，准备离开。
　　——喂，你就这样走了吗？那我呢？
　　他回眸微笑：“魔法在公主醒来的那一刻生效。”然后便径自离开了。
　　他说的醒来，是指明天早上吗？
　　我心力交瘁地等着，等着夜幕快些降临。十年的等待，也不及这一刻焦虑。但这一天，夜晚似乎来得比平时要慢很多。在终于入夜之后，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我想着即将开始的人生，百感交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一个冰冷而黑暗的盒子里——难道是棺材？果然，我正穿着寿衣。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明所以的我企图掀开棺盖，却不管如何用力都打不开。后来我开始敲打棺木，棺木传来厚重低沉的回响——难道我被活埋了？这就是魔法生效的刹那吗？我怎么会相信他的鬼话？我开始嘲笑自己的愚蠢。
　　——不过，在下一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
　　正在这时，我的耳边传来利器敲打棺木的声音，然后是玄乂的声音：“你真的做好觉悟了吗？”
　　我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我能说不吗？我只能说：“从这里出去后，我艾青将为你生，为你死；为你舍弃过去所有一切。”
　　“这是你的誓言吗？”
　　我再次叹了口气，说：“我发誓，永生为你。”
　　然后，棺木被打开了。我首先看到的，是天空中的一轮满月，然后是一边拍去手上泥土一边抱怨的夭曱。她嗲声嗲气地说：“董事长真是太狠心了，竟然让一个弱女子来做刨坟这种事。”十年来，她的容貌一点儿也没变。
　　我活动了一下手臂腿脚，坐起身，看到了站在夭曱身后的玄乂。他看着我，我突然感觉有些不自然。
　　他只说了一句话：“夭曱，艾青就交给你了。”然后转身离开。
　　“我为什么会躺在棺材里？”我问夭曱。
　　“不是董事长让你服毒暴毙的吗？你忘了吗？”
　　我突然想到玄乂临走前的那个吻——那个吻里藏着毒吧？
　　“啊——嗯。”我点了点头。
　　“好，起来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她说着拉起了我，继续说：“首先，你要把棺材重新埋好，然后我们回猎奇俱乐部去，在路上我会告诉你关于精灵的事以及你以后的工作。对了，最近一些日子你就先跟着我好了，姐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