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奇俱乐部》隐烛

10、精琢的少年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窗口冷灰色的月光依旧，只是那个紫眸的男子已经消失了——果然，那只是一场梦。我看着手中的瑞士军刀，回想着——昨晚六点，我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写下遗书，沐浴，最后坐在了这窗口。或许我是在正要割脉的时候睡着的吧？
　　此刻，午夜的风微凉。我看向窗外，远处的城市发出低俗的霓虹的光，笼罩在纸醉金迷的污秽中；而近处那个静谧的墓园，却以它无法抗拒的安宁吸引着我。我喜欢坐在这个窗口，因为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那个埋着静的墓园。我希望死后可以和她葬在一起。
　　我转头看了下钟——午夜两点。看来我只睡了一会儿。可是那个荒诞的梦，却又似乎太过真实了。
　　或许是想做最后的挣扎，我走到窗口的月光下，将信将疑地看向自己映在军刀上的脸——没想到正如那个梦中男子承诺的，那些丑陋的伤痕竟然全部消失了！
　　我想我一定还在梦中，所以我用刀割了一下自己的小指，鲜血顿时流出——痛！竟然不是梦！怎么可能不是梦？我奔向浴室，掀开罩住镜子的厚重幕布，看着镜中的我——果然，我的容貌恢复了！
　　梦中的男人究竟是谁？连最好的外科医生都束手无策的那些伤痕，他是怎么消去的？他是恶魔吗？不管怎么说，他一定不是人类！我盯着镜中自己的容貌看了很久，甚至不忍眨眼——我担心一眨眼，那些伤痕又会再度出现。原来，我是这么依赖这么爱这副容颜的啊。
　　记得那个男人说过，他叫玄乂，是猎奇俱乐部的董事长。
　　——猎奇俱乐部，我好像从哪里听说过，应该是某个色情机构吧？我走回起居室，打开电子地图，查到了猎奇俱乐部的所在。果然，它位于这座城市有名的花街上，距我住的地方很远。
　　玄乂，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和感激之心，我走出已经几个月没有离开过的别墅，发动我的跑车来到了在暗夜中闪着艳俗霓虹的猎奇俱乐部。午夜的花街灯火辉煌，距离很远我就看到了猎奇俱乐部的标志——鹰衔蛇的奇怪标志。
　　我走向门口。一个穿着暴露异常丰满的女人看到我，掐灭了香烟，走了过来。
　　“我找你们的董事长。”我说。
　　“氐允，我等你很久了。”她说着，向我伸出了手：“我叫夭曱，欢迎来到猎奇俱乐部，董事长一直在等你。”
　　我盲目地跟她握手，心里有太多疑问。
　　“董事长让我直接带你去见他，请跟我来。”
　　“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我跟在她身后问。
　　但她好像没听到我的问题似的，不再说话。
　　一楼的转角处，是董事长室。她敲门，说：“董事长，他来了。”
　　“请进。”里面传出那个熟悉的声音。
　　夭曱推开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谢谢。”我礼貌地说着，走进了董事长室。
　　果然，董事长玄乂就是我梦中的男人。可是，世间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呢？他又是怎么出现在我的梦里的呢？
　　背后的门被关上了，这个小小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请坐。”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却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
　　“站着就可以了。”我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所以我不能事事任他摆布。
　　他微微一笑，说：“谈话可能会很长。”
　　“那就请长话短说。”我说：“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那可以以后再问。”他打断我的话，说：“猎奇俱乐部需要一个迎宾经理，你来做正合适。”
　　开什么玩笑？像我这样一个当红的艺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做迎宾？
　　我压住怒火，礼貌地说：“我只是一个演员，别的做不来。感谢你医好了我的容貌，我可以付你足够多的医药费，价钱随你定——”
　　“你承诺过要为我而活，现在我要你在我身边开始全新的人生，你后悔了吗？”
　　“我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况且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太苛刻了吗？”
　　“不管是不是在梦中，既然你没有拒绝，那我们之间就有了约定。”
　　“可是断绝过去一切——”
　　“让你了断过去所有，只是为了保护那些你在乎的人，因为你的工作将会很危险。距我越近，就会越危险。”
　　“你到底打算让我做什么？”
　　“在你接受这份工作之前，我不能告诉你。”
　　想到我在一夜之间复原的容貌，我问：“是和神秘事件有关吗？”
　　“很接近了。我必须告诉你，事情已经发生，就不可能回到最初。我能给你很多，就可以拿走更多。现在，你要么接受我的条件留下来为我工作，要么背弃约定，但你要想好后果。”
　　听他这样说，我的自尊受到了打击，我挑衅地看着他，问：“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他摊开双手，微微一笑，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你背弃约定，我应该有权生气一下吧？”但他的表情却告诉我，我别无选择。
　　“对不起，我令你失望了。”我说：“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奇术医好了我的伤，虽然你的语气很傲慢要求很无理，但我依旧非常感激你。我会汇一笔钱给你的，一定是一个让你瞠目结舌的数目。”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角的余光像是对我发出了最后通牒。可是，我怎么可能按照他说的做呢？
　　“那么，再见。”我说完，决绝地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离开猎奇俱乐部后，我开车回我母亲的家。我的心情很好，我开始想以后的生活。现在的我应该算是重生了吧？是静在天有灵吧？未来的人生，该怎么度过呢？一定要远离所有奢靡，远离所有罪恶的浮华，远离这世间的腐败和堕落——远离人类，似乎是最好的选择。杜绝爱恨，做最纯粹的自己——这不就是我最初的向往吗？我是从什么时候偏离了这一切的呢？
　　天渐渐亮了，我才注意到我的车速超过了限速。我想把速度减慢，但刹车突然失灵——不仅是刹车，连方向盘都失去了控制！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我的额上渗出了冷汗。我知道前面有个90度的转弯，以这个速度行驶下去，我一定会飞出公路！
　　我想到了玄乂，这一定和他有关！于是我大喊：“这就是你所谓的惩罚吗？快给我停下！”
　　“停下！该死的，停下！”……
　　但车子依旧越来越快，终于在转弯处撞开路栏，飞向十几米下的田地……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床上，浑身裹满绷带。护士告诉我，我虽然大难不死，但已经全身瘫痪，以后再也不能走下这张床，甚至失去了自理能力。
　　护士们叫我艾青，我才知道，这是我驾驶证上的名字。
　　可是艾青究竟是谁？我想告诉她们我的真实身份，但张开的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的声带也丧失了功能。之后，我做了无数种尝试想向护士们说明我的身份，但都以失败告终。
　　从护士们口中听说氐允的死，是几天之后的事了。原来，作为氐允的“我”已经在我去找玄乂的那夜割脉自杀了。这样的话，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我知道，做出这一切的人一定是玄乂。是他故意切断了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让我的□□彻底瘫痪，让我无法成为我自己！这就是他所说的惩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