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绛》尉迟凌霄

51、五十一章 遇劫

　　裴冷枢同方清榷下了山，便坐上事先安排好的马车。
　　“师父，您在车中累了便睡一会儿。车我来赶，到了用饭时我再叫您。”方清榷利落地把包袱整齐地搁置在车底下。
　　裴冷枢点点头，掀开帘子坐入车中。
　　听得方清榷一个抽鞭，车轮辘轳，在并不平坦的路上缓缓向前行走。
　　他并不知晓此次冷玄安排他下山来的真正目的。方清榷跟自己讲时，是说要去南海一岛上寻“仙灵草”。他说得吞吞吐吐，自己也知道这所谓“仙灵草”不过是个幌子。至于幌的是谁，何时能回，他便也没去在意。

　　行了约莫两个时辰，突然听拉车的马一声长嘶。车轮又往前滚了一些，撞在一小石头上停了下来。
　　车还没停稳，车外便响起了打斗声。裴冷枢急掀开车帘，果然方清榷已拔出了剑同一蒙面人战在了一处。
　　裴冷枢见这蒙面人身手矫健，招式干脆利落。赤手空拳竟与方清榷战成平手还呼吸平稳，不由得心中暗道不妙。
　　然而再看向两人战势，却发现此人并非想取方清榷性命。方清榷这一招“神斧劈山”攻的是上盘，那人看清了剑的走势却没避让，而是在剑锋将至时一个轻巧侧身，同时掌风袭直方清榷门面。方清榷只好回转剑锋挡开他那掌，同时也放空了自己下盘。那人却也不急攻其空门处，而是再一掌跟至，逼迫其出招抵挡而不能再出攻势。方清榷无法，这能一招“水到渠成”化将开去。
　　十几招看下来，裴冷枢发现此人不但武功高强深不可测，还极有可能熟知玄冥各招各式。而其身形，竟还有两三分熟悉之感。
　　正在他看得入神，苦苦思索此人有可能的来历时，一个影子串入车中，一掌拍在他的后颈处。裴冷枢没看见那人的脸，便已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身在客栈。裴冷枢虚眯着眼，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桌边坐着好整以暇待自己醒来的人，竟是夜刹四大护法之一黄璃。裴冷枢这才惊觉先前同方清榷缠斗的那人是四大护法之首碧落。因与其接触不多，因而看到她身形也只觉得熟悉而并未能想出是何人。
　　而碧陌，素来极少发言。若真说话，也只一句两句。裴冷枢对夜刹中四大护法并非完全忠于当家的略有耳闻，此下也难以判断自己究竟是何种境况。
　　黄璃见他醒了，向他瞧上一眼：“裴大侠，醒了？”
　　裴冷枢不知他们是何目的，心中自不敢松懈，只微点了点头。
　　“劝你别打什么逃跑的主意。你内功尽失，也跑不远的。”
　　他用上了“逃跑”这个词，那么自己现在变是被囚禁的状况。可裴冷枢想不出，在季千骁一个月前说过不再找自己后，他的手下又有何原因来将自己囚禁而去。
　　裴冷枢苦思不得其解，黄璃也没有告诉他的意思。倒是让小二端来一盆红烧猪蹄，就手抓着啃了起来。

　　裴冷枢内功尽失，是只需稍一试探便能知晓的。黄璃名曰“囚禁”，却没给他上什么绳索，也是说得过去。
　　裴冷枢从床上坐起。因不放心方清榷，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我那徒弟，现在人在何处？”
　　“自然是让他回去给冷玄汇报去了。”黄璃继续吃着，含糊地答道，“不过说了也没用，过个一两天江湖上就大举攻打玄冥了，他现在自然没精力来救你。你就等着到时候看他被群起而攻的景象吧。”
　　“这么快吗……”裴冷枢喃喃，忽抬起头惊道，“你说让我看？”
　　黄璃不顾手上油腻，一拍脑袋“哦，还没跟你讲呢！当家的让我们来保护好你，我到时自然会把你带到一棵树上或者石头上，保管安全又视野好。你就在那儿观赏就可，当然如果你要露露脸让冷玄心慌一下，我也不会阻止的。”黄璃说着，就像说明儿要去哪里看哪个戏班子表演一般。末了握着最后一块猪蹄，大方地问道：“对了裴大侠，你吃不？”
　　若这时裴冷枢还不懂黄璃的意思，那他也不会在江湖上闯荡这么久了。“不想你们当家的，竟也如此无情。”
　　“若非无情，怎可当上夜刹当家？不过今后，他会情多些吧。怎么说也有家室了，龙辉镖局的大小姐。啧啧啧，很快夜刹也有少主了吧。”
　　黄璃这番话，更多带给裴冷枢刺激的，实则是头一句。也是，若非无情，这杀人生意怎做得长久。自己当初却还对其百般抱憾，如今想来，又怎不是一出荒诞戏，一博众生笑。

　　后来黄璃也老老实实地给裴冷枢叫来了些饭菜。看这他吃完又睡下，匿声走到床前探了下鼻息。
　　裴冷枢实则将睡未睡，意识到了黄璃的动作，也就没刻意改变呼吸而是一动不动听房门掩上的声音，才倏地睁开眼。
　　“你确定他睡着了？”隔壁房里传来，是碧陌的声音。
　　“放心，他晚饭里我放了迷魂药。现在睡的香呢！”
　　裴冷枢心中一惊。幸好多年接触药物，一般毒药已不能作用于自己，才能依旧保持清醒。只是不知他二人要说什么不能给自己听到的事。
　　“你这样曲解当家的意思，真的没关系吗？”
　　“哎你放心。当家的之前多他百般上心，现在不也是娶了别人了。再说又不是取同他性命，不过利用一下，无妨。”
　　“话虽如此，但你岂非不知，当家的跟那镖局的大小姐成亲不过是为了生意上的方便。再者，若真不再上心，怎会派你我出来？”碧陌的声音平淡无起伏，短短几个字出口，有让人无法轻视的分量。
　　“那依你当如何？真当个宝一般保护起来？你别忘了他也是玄冥出来的。当年我们全家都是被谁杀的你别说你忘了！你我隐藏这么多年，不就为了亲眼见到玄冥灭亡！还是说你真喜欢上这个‘当家的’？”
　　“你住口！”
　　碧陌一声怒喝，声音不响，却还是震得裴冷枢心中颤了几颤。一下子，许多不知道的事，似遇到井口的水源，一下子滚滚涌出。同时，对玄冥的担忧也更深了一层。

　　第二日，黄璃在明，碧陌在暗，两人便带着裴冷枢往回走。一样的路程，却只用了来时一半多一点的时间。第三日酉时，竟已到了玄罡山脚下的那茶馆。
　　此时茶馆中人头攒动。，仅从他们微凸的额角便能看出其中不乏好手。
　　如此之多的武林人士集聚在此，出于何目的，已是司马昭之心。
　　赶着马车的黄璃见到其中景象，拉住了缰绳回头寻找暗中的碧陌。
　　碧陌身影一闪已入了车内：“如果住里面只怕会走漏风声，到时候会麻烦些。”
　　“是啊，我也这么想。”黄璃说着伸了个懒腰，“他们倒比预计得来得更早了一天啊。”
　　“掉头去寻个百姓家，就说你弟弟受伤了。我住这里。否则原来订下的屋子现在空出来了也遭人猜忌。”
　　“好。”黄璃应道，立刻调转马头，进到镇子中。

　　黄璃和他就睡在同一个屋子里，裴冷枢只得尽量让自己呼吸听上去平缓一点。可事实上，他又怎么睡得着。
　　一路上何尝不曾想过逃离。无论如何，不希望被当成同玄冥谈判的筹码。可自己现在的内力又怎是说回来就回来的。两人一明一暗，即便逃脱了一人的视线，也决计逃不过第二人。

　　于此同时，玄冥教中，早他们半日出发此时已回到山上的方清榷在同冷玄详述路上的情况。
　　“那位女侠的确是上次季大侠易容成我潜进来时，负责看管我的那人。”
　　“季千骁？你这算乘虚而入吗？”冷玄轻轻念叨着，“也罢，是我自己无力保他平安。”
　　虽然方清榷打心底不太喜欢这个教主，然而事关全教上下的安全，他也不敢造次，只出于担忧问道：“教主，我回来，胜算可能多一成？”
　　“大概吧。”冷玄恹恹地答道，摆摆手，让方清榷下去了。

　　是夜，应养精蓄锐。可无法入睡的人很多，冷玄也是其中之一。
　　他揉揉太阳穴，吹灭了厅中颤颤燃着的蜡烛，摸黑绕过屏风，步入卧房。
　　这个房间，仿佛还有些熟悉的气息，包围他，像那人的胸膛臂膀，可以让他慌乱的心安定。
　　拉开抽屉，里头躺着一幅画卷，还有一张生宣。宣纸上头仅有的四个字，也因沾染上的大片墨迹难以辨认。墨迹很新，却不知为何，这纸张竟有些破旧，似翻阅了成千成万次。
　　苍茫玄罡。只是不知玄罡的苍茫，可否让玄冥度过一劫。

作者有话说

　　俺生病了。。。发烧了三天。。。今天请假窝在寝室的俺吭哧吭哧爬上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