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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四十八章 画卷 ...

  •   红叶残,怎知心复燃。
      细拾琐碎往事几番,吾心可待追忆始安。
      烛泪未干,罗帐成欢。愁肠销魂数段。

      是夜,竟是裴冷枢这几个多月来难得的一次熟睡之夜。
      心中的结,可以解开了。那些原因,他想他能明白。

      冬日的阳光洒下温暖的色调,却依然无法温暖得了风中带来的寒意。隆冬已至,暖春将近。裴冷枢起了个早,见窗外不再肃杀而有了些景致,在桌边寻了个好位置坐着,端了胳膊,也不知是瞧些什么。
      指腹来回摩挲着书脊,停停走走。似是这一路走来,有辛酸有无奈,也有欣慰。此时他已放下。冷玄的态度如何已经不重要,只要他还能在夜深人静时感受到一些情谊,就足够了。

      季千骁推门而入,看到他气色有些许好转,不由一愣:“精神好些了?”
      裴冷枢看他一眼,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放心,门口那钟冷什么的被支开了。”
      “他姓杨,钟是我昨日拿来试探你的。”尽管知道门外已无人,裴冷枢还是压低了声音,“方清榷呢?”
      “已经解了穴道了。他嚷着要来见你,我说今天我要来跟你讲些话。”
      “你……”裴冷枢略一沉吟,“说吧。说了,便不要再来了……缩骨功终究不能让你变得跟他一个身形。出现得多了迟早要被发现的。”
      季千骁顿了顿,没讲其他,直接开口道:“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你在此受尽委屈,我自然要救你出去。”季千骁声音一沉,“不过还得再过些时日。现在的玄冥教,不好下手。”
      裴冷枢摇摇头:“不必麻烦了。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我家。我若出去,难不成还做客人住你的夜刹?”
      季千骁眯起眼,仰起了头斜向下看着他:“你莫说你还一心向着冷玄!”
      裴冷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转向了一边把背留给他。
      “哼,你可别忘了,”季千骁突然话语中带了些急躁和强硬,“当初说我俩恩怨两不相欠,可是因为你说来杀冷玄。现在冷玄活得好好的,这自然做不得数!”
      意料之中,裴冷枢身形晃了晃。季千骁看着,却后悔起自己逼得他太急。
      半晌,听裴冷枢悠悠道:“季大侠,我裴冷枢今生欠你一份情。若是日后能还,自当尽心竭力;若是没机会了,我便是带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忘记。”
      “你知道你能还的……”季千骁的声音有些哑然。
      “对不起,我还想和他再纠缠下去……”
      季千骁深呼吸了几口,重新抬起头,强者之气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是吗?那也行。不过,既然我们之间还没清,我也要和你再纠缠下去。”郑重其事地说完,不顾隐匿内力,而是大步迈出了屋子。

      之后几日,季千骁却没再出现。服侍的人又换回了方清榷。
      他似乎是对这两日的裴冷枢颇为担心,又似乎受了夜刹的要挟,头一次进来时只端着盘子不停打量着裴冷枢,一副关切又不敢言的模样。
      裴冷枢也不想为难他,只让他别傻站着,将饭菜放到了桌上。
      饭间裴冷枢吃的稍多了些。方清榷察觉,一双眼睛立刻闪着泪花,默不作神地将盛菜的碟子又往裴冷枢身前推了些。
      裴冷枢本已不像再吃,但想到自己这个徒弟也一番纯良心性,不忍让他伤心,又勉强再吃了几口。

      正此时,冷玄推开门,见他还在用饭,脚步略顿了顿,才又若无其事地走去书桌前坐下。
      方清榷一见冷玄进来,心里就不停地在打鼓。这下动作极麻利地收拾好,对其匆匆一个弓身离开了。
      冷玄本一手撑着揉着太阳穴,见方清榷出去,手上不由得停下动作,面上疲倦之色一掩,换上了戏谑的面孔:“怎么,我倒了裴大侠的胃口了吗?”
      裴冷枢心中一紧,随即意识到解开心结的还只是自己一人,淡淡一笑:“怎么会。我确是已经饱了。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有什么麻烦?”
      冷玄面孔一僵,随即转过头避开裴冷枢探寻的眼神:“再麻烦,也不敢劳裴大侠。倒是裴大侠,几日不见,气色好了不少……”
      他本是想出口调侃,却说着说着,自己惊觉似乎显得自己百般关心裴冷枢那般,立时住了口,话就停在“好了不少”没了下文。
      裴冷枢听他说着,突然停住,也不知是何状况。过了片刻,才试探地问道:“幺儿?”
      哪知冷玄忽然站起转过身冲他大喊:“住口!这两个字你不准再提!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缠着你的‘幺儿’了!我是玄冥教的教主,而你不过是被我抓住的失了手的夜刹杀手!对了,我的命值多少钱?怎么从来没人跟我说!是不是多得能让你下辈子享受不尽荣华富贵,还是少得可怜,甚至比不上任何一点被你牵住的心思!玄冥教主是光辉得很,可又有何用!”
      待冷玄一番话吼完,竟已声音嘶哑,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积着越来越满,冷玄却是拼命睁大了眼不让它们落出来。
      他一脚踢开先前坐着的椅子,眼看着就要往门外冲。
      裴冷枢拉住了他的衣袖不松手,心中一时觉得有许多话想一吐为快,却颠来倒去不知如何开口。
      冷玄内力深厚,挣开裴冷枢的手自也轻而易举。可却也由他拉着了。
      两人无话。
      就这么僵着站了许久,冷玄才将眼中的泪水全收了回去。他吸吸鼻子,转过头,对着裴冷枢喊了一声“师兄”,却又毫不留恋地扯回自己的衣袖走开了。

      衣料的触感从掌心一滑而过。手中突然空了,原本也只是极薄的一片衣袖,怎离去时竟这样的空虚。
      裴冷枢突然一个激灵,飞快地拉开抽屉。不出所料,一幅画卷卷得细致,用丝线扎了静静置于其中。
      裴冷枢小心地拿了它起来,没来由地在手中掂量了一番,也不知掂出的重量能意味着什么。
      画卷是纸质的,即便是带上了卷轴,也不会有多重。
      轻轻放置在桌面上,食指一挑,丝线打的活结便被解开。卷轴向两边滚开,一幅橙红色调的画展开在面前。
      画约四五尺长宽,正正好铺满了一个桌面。画上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墨迹渲染,零星几处工笔枫叶点缀。而画面的中央,一个白玉色衣衫的男子衣角翩翩立于其中,手中握着一柄轻薄的剑。五官柔和,笑靥舒展。纷飞的发丝遮住的眼的一角,却遮不住眼中的流光。
      当年,枫林小路上,两人的嬉笑,宛若还在耳畔。
      冷玄眼珠转得快,一脸鬼点子的模样,对自己说:“一天一次,今天的已经没了!”
      他说的是自己戳他脸上肉窝的事。

      如今,冷玄脸型已成熟许多。当年孩童那般略显圆润的脸上挤出的肉窝已难寻踪影。
      只是他不知,那日的情景,竟会在现今,被冷玄一次次地描绘在画纸上。
      那年秋天,枫叶纷飞的厉害。遍地的红,红得两年之后的今天回想起来,还是克制不住地煞红了眼。

      再看那幅画,左上角的空白处,一首题词:
      赋水流觞,枫林空作响。残椽漏壁几复荒。
      琴瑟悠扬,只为他人唱。血凝绛红霜。
      诗下没有落款,也没有印章。一字一句,虽是黑墨所写,却掩不住那“血凝绛红霜”五个字。
      霜绛,是要身怀“凝心诀”所成内功之人的鲜血做药引,方能炼成。
      不堪回首,那日冷玄拿着自己炼成的第一枚“霜绛”递给自己时,是抱着怎样的情愫。
      裴冷枢默默念着这首词,心中豁然开朗。
      幺儿,你说不出口的事,我都已明了。

      冷玄没再炼霜绛,左眼角下的那粒殷红便终年不褪了。
      玄冥教的冷教主,不再是当年那个跟在大师兄后头的少年。而是江湖上闻风丧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冷玄二字,在江湖上同玄冥的“霜绛”一样出名,同他左眼角下的那一点殷红同样让人过目不忘。
      有人说他无情得很,脸身怀六甲的结发夫妻,也能优雅地递给他一颗“霜绛”,看着她在一日十二个时辰之内受尽折磨而死。当然这颗霜绛还是这位教主夫人的爹、玄冥教的前教主上官洌德留下的。
      有人说,不曾自己炼过“霜绛”;也有人说,他不过是不屑于此类毒药。他的功夫和心,都更毒。
      这些事,在江湖上都流传得久了。冷玄他不是不知道,可他无暇理会。
      不知何时,玄冥取代了当年寒水的地位。冷无相悠闲地坐在“风月楼”里头,和着小调轻拍着大腿,满意地摇头晃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四十八章 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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