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盛夏》余小舟

20、第二十章

　　林果卸任学生会职务之后就很少在跟她的干事们有联系，除了沈观书。他顺利地留在宣传部作了副部长，算是接替了林果的位置，也接过了曾经被林果掌控了一年的D200。偶尔遇到什么问题，不去问他的现任部长，反而会发短信问林果。

　　当沈观书第三次在活动现场见到林果时，终于下定了决心：“师姐，以后我就不来了，你拍了照传我一份好不好？”

　　林果语重心长地拍他的肩：“这是你的工作，怎么能推脱给别人？”

　　沈观书满不在乎：“拍照罢了，文案我会派干事写。只要能完成任务，过程不重要。”

　　林果无语凝噎，原来，沈观书的靠谱从来都不是她以为的那模样。

　　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你要怎么感谢我？”

　　“我请你吃饭？”沈观书的眉眼弯起来。

　　“太没有创意了。”林果不屑。

　　“那我先欠着吧，以后再报答你。”看着林果明显不相信的眼神，沈观书轻轻叹了口气，“要不我立个字据给你？”

　　林果竟然答应得兴高采烈：“要签名按手印。”

　　看着林果把那张白纸黑字红手印收在钱包里，沈观书泫然欲泣，有一种把自己卖身了的错觉。

　　眼看期末考试又要到了，沈观书不经意似的问林果：“还需要我帮你占座不？”

　　林果笑得一脸灿烂：“不用啦，夏侯会帮我占。”

　　沈观书心头一揪：“你跟夏侯师兄真的在一起了？”

　　林果竟然敏锐地发现了这句话中的问题：“什么叫真的在一起了？你早就听说过什么？”

　　沈观书连忙弯起了眉眼否认，一边还连声说着恭喜。

　　只有自己知道，声声恭喜背后是怎样的心酸难当。她终究只是他的师姐，她的心里眼里，从来就没有过他。

　　虽然没有刻意宣传刻意表现，但林果毕竟是全宿舍第一个有男朋友的人，所以整个宿舍的人都很激动。很久以前邹月曾经在一次卧谈会上对男朋友这件事作出过预言，断定许小沛将是第一个找到男朋友的人，而林果是最后一个，哪想到事实竟然和她的预测完全相反。在全宿舍所有人的强烈要求下，夏侯作为第一女婿被正式围观了。

　　林果问夏侯：“你要请大家吃什么？”

　　夏侯面容温和：“你们想吃什么我就请什么。”

　　“她们会宰你的。”林果一脸担忧。

　　夏侯就微微地笑起来：“我应该跟你的室友们搞好关系不是？”

　　当最终定下学校周围最贵的那家泰国菜时，林果还是有点发懵，原来夏侯是个有钱人？

　　许小沛还罢了，邹月和罗疏桐是第一次见到夏侯，饭桌上一直维持着一种客套疏离感。夏侯还是那一脸温和的表情，可就是不让人觉得可以亲近。

　　想起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夏侯的没脸没皮，林果内心的欢喜就如同糖浆上的小泡泡，悄悄地一个个冒出来。

　　邹月回到宿舍对着林果赞不绝口：“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人，跟你还真是不一样。”

　　“你这是在夸他顺便损我吗？”林果黑线。

　　罗疏桐拍拍她：“连夏侯这样的男生你都搞得定，我们当然是在夸你。”

　　许小沛抿着嘴笑，揽过她的肩膀：“别装了，心底是不是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林果一囧：“何必说得这么透彻。”

　　说完之后忽而觉得这句话很耳熟，仔细想了想，似乎是从夏侯那里学来的。不由偷偷在心底里笑，似乎自己和他，更靠近了一些。

　　之后就开始暗无天日的期末考试复习。夏侯很称职，每日早早去占座，不仅占林果的，还会帮许小沛占一个。这让林果内心的愧疚感减轻了许多。

　　这学期没有了数学课，再加上前一段时间被夏侯拉着自习了不少日子，复习起来比往年都轻松很多。看了一半，林果放下书伸伸懒腰，不由得就把头凑到夏侯身边。他又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字，竟然不是代码，林果仔细看了看，像是复习笔记一类的东西，不禁开口：“复习笔记你也用电脑写？”

　　夏侯微笑，手下不停：“课堂笔记我也用电脑记。”

　　林果不信：“数学老师上课画图写公式怎么用电脑记？”

　　夏侯停下手，转头看她一脸好奇，便展示给她看：“这是我的数学笔记，电脑也可以打公式和画图的。”

　　林果的眼神变成了景仰：“电脑是你儿子吧。你这台笔记本是不是姓夏？”

　　“叫夏小林。”夏侯的表情泰然自若。

　　林果莫名地就红了脸。夏侯侧头看她细嫩嫣红的双颊和长而微卷的睫毛，心中柔软地一动，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温柔和蛊惑：“女儿就叫夏小果？”

　　林果瞪他一眼，拿起杯子蹬蹬蹬跑出教室。

　　夏侯摸摸自己的脸，嘴角翘起的笑意压也压不下去。似乎在林果面前，他从来都是这么的没脸没皮。

　　林果比夏侯考完得要早，可她舍不得把夏侯一个人丢在自习教室自己去逍遥，便拿了本单词书继续陪同，力所能及地做些端茶倒水的事儿。接了热水回来，笑嘻嘻地问：“我这算不算红袖添香？”

　　夏侯看了看她的银灰色羽绒服，好心地建议：“若是没有红衣服，也可以买对红色袖套。”

　　林果翻白眼：“真没情趣。”

　　夏侯伸手戳戳她微微鼓起的脸：“看你这么无聊，夏小林给你玩？”

　　林果已经习惯了夏侯从那天起对自己电脑的称呼，脸不红心不跳地抱过夏小林，一边还教训他：“别惦记你儿子了，好好看书。”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夏侯的笔记本，这让林果有些小期待小兴奋。她一直觉得笔记本电脑是一个人的隐私，从笔记本里可以看出主人的许多性格和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艳照门事件就是最好的诠释。夏侯既然肯把夏小林交给她，是允许她走进他的内心深处并打算毫无保留了么？

　　她在文件夹之间点来点去，却发现夏侯的电脑干净整洁的很，除了学习资料和编程系统，甚至连个游戏都没有。

　　看到“清朝宫廷史”这个文件夹，不由得就要点进去看，毕竟是两个人共同的回忆，虽然这回忆的后半段并不全是美好。

　　屏幕上的文档映在林果眼里，让她的双眼一点点模糊起来。

　　原来许小沛那个神秘莫测的师姐，竟然是他。

　　用力眨眨眼眨去眼里的湿润，林果凑在夏侯身边抱住他的胳膊：“以后我的笔记本就叫夏小果好不好？”

　　夏侯终于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眉眼间全是温柔：“你喜欢的话，什么都好。”

　　十点半教室关门，夏侯牵着林果的手送她到楼下。林果所在的宿舍楼是全校最大的女生楼，历史也很悠久，曾被赋予“公主楼”的美誉，每晚都有众多男女在楼前缠绵不去。林果跟夏侯探讨过这个话题，夏侯对这些男女们嗤之以鼻：“交流的机会多得是，何必要赶在这几分钟，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每次把林果送到楼下，就挥手再见转身离去。

　　教室到宿舍步行要一刻钟，林果和夏侯走得慢悠悠，愣是拉长到一个小时。冬天的夜里寒气逼人，两人都不爱戴手套，夏侯把林果的手包在掌心，一起塞进大衣口袋里。

　　“今天阴阴的，明天也许要下雪了。”林果向他偎了偎。

　　“明天考完试，跟我一起吃晚饭？”夏侯问。

　　“为什么要特意问明天的晚饭？”

　　“他们想见见你。”

　　“他们？”林果的脚步慢下来。

　　“我的室友们。”

　　林果忽而就有点紧张。

　　感受到掌中的手微微一僵，夏侯侧头去看她。在昏黄的灯光下，她波光粼粼的双眼中带着些微的忐忑，呼出的白气氤氲在周围，更显得她陷在围巾中的脸只有巴掌大小，凭空便多了几分惹人怜惜之色。

　　夏侯拉着她紧走几步，站到宿舍后面的阴影里，这儿在冬天的夜晚少有人烟。看着林果依旧有点不自在的表情，微微笑着拍拍她的脑袋：“你还会害怕？”

　　“我才不是害怕。”林果反驳，“有点紧张而已。”

　　“紧张什么，他们又不是你公婆。”

　　林果瞪他，有点气哼哼地却反驳不得。

　　夏侯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脸颊，终究忍耐不住俯下身去亲吻她的唇。

　　林果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搞得一愣，继而下意识地闭上眼，回应这个他们在一起以来的第一个吻。

　　没有了桂花陈的酒气和香甜，扑面而来的全是夏侯的气息。就像他的人一样，温和清淡，辗转中却是化不开的温柔。

　　“果果。”夏侯离开她的唇，在她耳边轻轻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林果感到有大火从耳廓轰然烧起，一直向下蔓延。在这种欢悦的火中，她抱着夏侯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相信可以相互陪伴直到永远，后来才明白，原来永远只是一梦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