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逼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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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早上隔壁都传来抚琴声，是一曲《落花情》。
霄云为了白抚琴，琴音有抚慰疼痛助于睡眠之效，那是上古传下的秘术。
了白安然睡在床上，再无平日的痛不欲生。
待他睡着，霄云悄悄退出去，回房放好琴，心里闷得慌出门去散步。
了白待她走后也起身，敲开隔壁苍耳房间，正是晚珠开门，“请问苍兄在么？”
晚珠让他进来，了白向苍耳道：“我有话与你说。”
“哦，说吧。”他冷冷回答。
晚珠很适时地退出去关好门。
屋里的两个男人似乎进行一场密谈，谁也不知道对话的内容是什么。
大约等了一盏茶功夫，了白才出来，带着释然表情。
晚珠向他微笑。
了白也灿然一笑，这样简单一个笑，惹得那女子痴痴记了一辈子。
霄云不知不觉走到弱水府前，驻足看了许久，天上忽然下起暴雨，噼里啪啦一阵砸下，准备跑到
对面的混沌摊子避雨，正巧碰到弱水公子出门，便邀她一同搭车。
“弟妹真是要和我家了白在一起么？”他在车里问。
“恩？”白衣人的发略微有些湿，没反应过来。
“我听苍兄说，你喜欢了白兄，果真如此，我这个做兄长的着实很高兴。”
霄云想了很久，下了决心问他，“我知你最懂人间感情，我有个问题，自己得不到答案，想问问
你会如何，可否？”
“霄云小姐请直说。”
“我喜欢一个人，却怀疑他居心叵测和我在一起，就算他真心，我此生也不能和他在一起，因为
我预感自己不会长存于世，或者马上就会死去，只有以我已有心上人这个理由来搪塞他，一开始
以为这样很好，但用了这个办法后，心里又难过，现在的我，该如何做？”
弱水公子知道，她嘴里的那个人是苍耳，二人感情早已存在，只可惜了白在对的时候遇到错的人
，缓缓道：“万事不可猜测，亲自去问清楚是最好；如果那人真心对你，也不必多考虑后事，活
在现下，珍惜在一起时光，马上死去，也是值得的。最怕的是，你死的时候才后悔，没有好好去
爱过他，至痛苦懊恼，两人都不能好过，何必如此，不如开心生活在一起，也不枉此生。霄云小
姐天赋凛然，应该听得懂在下的话吧。”
霄云眸子一亮，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感情有就抓住，没有就放手，如此而已。”
“恩，人生在世长不过须臾，短不过片刻，我投胎成人才懂的道理，以前做神仙时候日子太长，
都不懂得珍惜。现在明白，却时日无多，我希望了白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却不想骗他，希望，你
也不要骗他，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
“我会尽力做到，多谢你。”
“不用，明日我就离开此地和了白启程去空雨山，届时灵水也会送到你手上，你带着它前往极北
之地杀了妖狐，报你师父再造之恩才好。”
“你们明日就走？”
“恩。”
“那…还会回来么？”
“我可能回不来了吧，了白应该能回来，毕竟破结界的是我，蛇君不会怪罪他的，你放心。”
霄云想想了白要走，神色黯然，想起什么，又道：“公子可知弱水府里的尸骨都是些什么人？”
“哦，姑娘为何问这个？”
“我…怀疑里面有我的父亲，前帝都御史，西林安。”
“西林安…”他若有所思，道：“我倒是很多年前见过这么个人，他娶了个青楼头牌，苏倾倾，
把我郁闷了好一阵……你是苏倾倾之女？”弱水公子恍然大悟，怪不得第一次见她这般熟稔，原
是故人之女。
“恩，家母闺名苏倾倾，但出阁前的事，我都不知道。我想问，那些尸骸里，有没有我父亲的遗
骨，我想收敛安葬。”
“你父亲西林安，是否当年以谋杀太子案被弱水君害死？”
“恩，”她眼中一幕幕浮现当年盛世帝都热闹繁华景象，“当时正得宠的月妃诞下龙子，恰巧帝
上出征南齐国未来得及赶回，皇后莫氏赐刚生产的月妃三样补品，龙须菜，定心汤，天鹅蛋。却
就是这三样宝贝要了月妃的命，留下孤零零孩子一人独活，皇帝大怒，将皇后被打入冷宫。其实
此事还有其他版本，就是当时莫丞相一党与还是一名三品官的弱水君一党争斗，弱水君命人偷偷
把皇后赐给月妃的补品掉包，至死月妃死亡。可人已死，再多话都说不清，莫氏一族被冷落，渐
渐衰亡，当时御史被控告是杀人凶物的提供者，皇帝思念月妃，只能拿丞相党的御史凌迟处死，
女眷流放边塞做营妓，男丁永世做苦役，不得入籍。弱水君借此事上位，夺得丞相位子，从此显
名。”
她幽幽道，“朝堂旧事，今日自是说不清，昨日我看见父亲的玄铁剑，知他就在那里，我只想敛
收亡父遗骨，告他在天之灵。”
“原是这般，那我帮霄云小姐这个忙，明早我走后十五日，你来弱水府，一切自当揭晓。”
“好，多谢。”
不多时他们便回了客栈，弱水公子去找苍耳，霄云寻不着了白，就一个人回房了。
一个下午过去，弱水公子临走前，来敲霄云的门，“你心里有疑惑，就去问清楚，不要让自己后
悔，明日记得来弱水府。”
霄云看见他手中的水壶，不禁捂住口鼻，“那里面是什么？”
“苍耳的心头血。”
“心头血？”白衣人才想起昨晚他们的对话，想起他说的“一半为她，一般半自己”。
“取血的时候他难受么？”
“呵呵，没有比心里的痛更难受的伤了，姑娘，祝你好运。”
他一袭粉衣轻轻掠开离去，飘然若仙人。
夜半她睡不着，静静立在了白床边，知他安睡，捏好被角出去。
静夜中床上的人倏忽坐起，原来他也没睡着，却不想让她发现，一直装睡，这会起来，用手搽了
搽眼角的液体，抽噎下鼻子，下了床去坐在软榻上看外面的星空。
星空璀璨，了白想起九霄云上的日子，突然十分想念，那里没有凡尘如此多烦恼，想想以后还是
回天上去好，也没有必要再留在凡间。
与苍耳达成协议，他相信苍耳会遵守，不管结局如何，他只想护霄云周全，灼夭说这就是凡世的
情爱。
虽说了白不怎么懂，姑且信了灼夭，做出这样妥协。
他眉间点着淡淡忧愁。
一夜无眠。
至第二日清晨，霄云早早等在门口，执意要送了白，苍耳也一起去了弱水府。
弱水公子备了辆马车，了白上车坐好，依旧嘻嘻笑笑好不热闹，“霄云你且先往帝都走，我会追
上去的，嘻嘻，苍耳你要好好照顾霄云，不然我不会饶了你的~~”
苍耳低咳一声。
霄云看他摸样也不像会为离别难过的人，接过弱水公子的水袋，道：“请你一定照顾好了白，痛
的时候别让他咬自己的手，还有，别让他到处跑，惹是生非，多谢你了。”
弱水公子面如桃花，眼中含笑看着了白，“霄云倒是关心你啊，你这小子真有福~~”
了白脸红得像桃瓣。
“你回来要是手残了就别见我了，我会讨厌你的，还有，脸要是还这么难看，也不用见我，直接
找个没人山洞过下半辈子去吧，我也不会来看你，懂了没有啊！”她故意大声问了白。
了白不情愿的点点头，犯错似地睁着大眼睛看她，霄云心里不好过，别开头去。
马车上路，了白一直掀开车帘往回看，却都只是背着身的她，路拐了个弯，他再也看不见心中那
个人儿了。
回到客栈，苍耳一句话都不与她说，似乎还在生气，晚珠看着极是别扭。
到了午饭时间，晚珠特意布了一桌极其丰盛的菜，道：“少主不妨唤霄云小姐一起来用饭，人多
热闹一些也好，我见她都是一个人，平常也不注意自己身子随意用食，我去唤她一起，可好？”
苍耳还在看文件，看都不看一眼那桌菜，道：“你想给她补身子，就把这桌菜端到她房里去吧，
我忙，不想吃。”
晚珠语塞。
午后她竟自己过来了，晚珠会意地退出去。
“姑娘这么闲，有空来这里逛，”苍耳的眼从文件中抬起来看见那袭白衣，语气里毫无感情。
“我…听晚珠说你们今晚就走，来道个别。”她站在那里有些慌张，眉眼低垂，像个小女孩。
“那个贱婢真是多嘴，我们要走与姑娘何干，既然道别完了，就请离开，我很忙。”
她还是站在那里，下定决心道：“上次的骰子还在么，我想收回来。”
苍耳手中一顿，放下文件，眼神玩味盯着她，“你说你要收回去？”
“恩，我想收回，既然你无意与我和好，那就收回，从此互不认识。”
“好，”他伸手从袖口里取出那枚内有红豆的骰子，道：“不如我亲自粉碎它，这样才叫真的不
认识了。”
霄云惊诧地看着他手中骰子瞬间变成粉末，一点点飘散在空气中，玄衣人却淡定地看着她笑，霄
云愤怒道：“你回来之后就这般对我，真的要当做不认识么，你讨厌我那我也随你的意，早知今
日，我就不会要晚珠给你送了，你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你后悔送给我了，那就粉碎它啊，为何不可？”
“都已经没了，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想知道你为何这么对我，为什么讨厌我，总可以吧。”
“因为你选择了了白，就这么简单。”
霄云眼泪唰就掉下来。
苍耳的笑意更重，完全就是觉得她很可笑吧…
“那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会告诉你我喜欢了白，你就不想知道么？”她马上止住哭泣，拿袖口一
抹，完全是个小孩子般倔强模样。
“你都说了，你会早早死掉，又喜欢了白，我有什么好问的。”
苍耳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白衣女子抬起头，眼眶都红了，一字一顿：“我现在真的很讨厌你。”
苍耳挑开她额前的发，与她近得能听见彼此呼吸，“讨厌我，就走吧，不用再回来。”
“凭什么要听你的，我还有话没问完呢！”
“那等你问完，再走吧。”
他锐利眼神弄得她心神不安，“你有没有想要杀我？”
苍耳忽然沉默，霄云很受不了这样的寂静，开始紧张。
最后他又笑了，“我没想过要杀你。”
霄云一听，生气地一拳打在他胸口，不知是不是力气太大，苍耳捂住胸口连连后退，靠在木桌
边，剧烈喘息，脸上惨白。
方才，他明明说谎了，就凭那片刻的沉默就足以证明苍耳在骗她。
“你还在骗我，明明就是要杀我，以为我感觉不到？”霄云十分气恼，气他一直都骗她利用她，
靠近她也不过是因为要杀她，倏忽变出一把长剑格在他颈边，怒吼：“不是一直都想杀死我么，
拿起你的刀来啊，杀了我！”
他冷笑，“你一直都以为我要杀你，才不肯信任我？”
她想都不想，回答：“对，你居心叵测待在我身边，本来我以为你会认真对我，可你一次一次骗
我，为什么？”
眼泪不自觉掉下来像小时候因为握不稳剑被父亲责骂，委屈地一次一次拿起剑又掉落。
其实她只是害怕失去自己后，他会难过，所以一直不接受，说怀疑他居心叵测，也是最近的事
了。
“你这般不信我，方才我碾碎骰子，又为何要哭，”他居然拿手抚她的头，慢慢道：“现在我说
我不想杀你，你以为我骗你，这眼泪又是为何？了白一直说，你是个坚强女子，我没想到这么脆
弱，真是不堪一击啊。”
那语气里明显带着嘲讽，刺痛她的心。
良久，簌簌落泪，只有一句，“我讨厌你。”她边哭边往外走，已是不能自抑。
他在身后怔怔，吐了口血，将将倒下。
霄云回头看见，去扶他。
今天的她似乎特别脆弱，动不动就哭鼻子。
“你真不信我么？”他与她面对面，这么问。
“不是不信，是你不让人信。”
“好，我在你心中竟是这么不堪…咳咳。”他想拿手擦去她脸上挂着的泪珠，看见她山明水秀
般的容颜，眼神一晃手顿了顿，猛烈咳嗽起来。
霄云扶他坐在榻上，急得眼泪大颗大颗掉出来。
“我…没有想杀你。”他微笑着回答，手中下意识握紧她的手。
“好，我信你，别说话了，咱们叫晚珠进来吧，我担心你的伤势。”
看着她着急的摸样，苍耳嘴角溢出一丝笑，“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昨日取了血，比较虚弱而
已…”
“胡说，都吐血了，怎么会没事。”
“别走，陪我一会就好…”
“恩，我不走，你不准死…”
“以后别再问这样的话，我永远不会想杀你，不要怀疑我…”
“恩，我信你，别说话了，睡吧。”她担心他忽然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孤独活着，至死而后悔当
初没有勇敢说出那些话。
她也会害怕日后自己后悔。
“我会把自己证明给你看的…相信我…”
苍耳心里想，他似乎终于找到一个支撑他走下去的理由，他还有很多事没做，没有得到天下，让
她做这天下的后，护她一世安宁，又怎么会舍得死呢…
于是他慢慢睡去，就像在时光里慢慢老去，一世安宁。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逼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