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伪爱》都月白

17、第十六章 折辱

　　生活渐渐朝封越辰所希翼的方向发展着：有份比较体面的伴读夫子的工，两个弟弟亦有了进学堂的机会，每每自己在课堂外研习诗书眼神都不时飘进堂内，望见他们满脸喜色的专心听学，心里一度的高兴。
　　现在一切的事宜都回归平常，这段时间抽了一些空余去看望秦玉意。绮珍楼的刘妈妈见着封越辰脸庞虽带笑，心里可恨他要死，谁知这一穷二白又倒霉的小子会那么好运，惹了人命官司都死不了。他来的次数才一两回，秦玉意也感觉非常开心，先前胸中不愉快的郁卒慢慢减淡消失。不打算告诉封越辰她曾经自哀的想法，多余的话在此时显得就太累赘了。如往昔那般与他接触的弦动，清清淡淡，不太过亲密却令她心安。
　　一日私塾放学，封越辰要留下整理了学堂便叫弟弟先行回去了，待将余下的琐事做完已近天黑。
　　回家途中岂料被一群人挡住去路。为首者他见过一次，此人就是那个曾经因为秦玉意而拦路打他的富家男，现又带着一帮手下堵他想来也不会有好事。
　　脸色微微一僵，握手成拳用努力维持平静的声音问道：“你有什么事？”
　　富家男反常的矜持未作任何动静，片刻之后才开口：“本公子看今晚月色洁美漫天繁星，特意带家仆外出赏月，并无事他人。”话语出奇的客气，不免诡异。况且今日太阳还没完全下山，莫说星斗连月亮方才隐隐呈现哪有月色可言，简直在胡说八道。
　　“那公子就请慢慢赏月吧！”顺着对方的意封越辰说了一句便要快速岔过这群人准备远离。
　　就同一时间某段话传进了他耳中，像有生命的魔音般钻进大脑，本来不用在意却因内容停顿脚步，猛然回转身定定死盯着说话者，无法置信的脸上布满震惊——“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富家男戏谑地歪着嘴角，眼神不同于看穷人的鄙视，而是露骨的轻贱，“男人的小白脸。”
　　再度证实方才所听之言，封越辰眼睛瞪出了血丝。
　　这反应在富家男看来有些好笑。“小子，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半途杀出个瘟神给你出头算你运气好。”那瘟神看行头搞不好比自己家还有钱，不仅衣服做工考究连镶嵌的珠玉都非凡品。被那人教训的时候都还能注意这些细节，自己果然是行家！“前些时候你小子惹了人命官司后面竟没事了！就你这穷得叮当响的烂劳工凭的什么翻案？我开始还想不通，后面没几天就见你和那人经常在一起，呵呵，想毕也是对方给你打点的。”
　　封越辰深呼一口气，强压怒火：“是又怎么样？的确是龙少帮我洗刷冤情，这样的正义之举有什么可非议！”
　　“大牢里可不止你一个冤情，怎不见那个……龙少去帮他们啊？”富家男拉耸着吊角眼歪开嘴，“不过他也真够奇怪，那么俊的男人会看上你这样的？”不仅如此连秦玉意也对这小子痴心一片。
　　“混蛋！”忍无可忍封越辰骂出两字便朝他扑上去挥出拳，他可以忍受别人的嘲笑跟暴力却不能容忍此等的对自尊的侮辱！
　　拳头在还未接近让对方下仆所拦截，被架住双臂压紧背脊的他做不出任何反抗。富家男前一刻显然因为封越辰突然的攻势吓了一跳，没料到这畏畏缩缩的书生敢跳起来伤人。
　　富家男见危险不存在后又回复惹人厌的嘴脸：“啧啧，那男的今日不在，你少嚣张！”示威的重力拍拍封越辰的脸，“读书人就是聪明，晓得自己一无所有便找个有钱人做靠山，一般的粗人可想不到。”
　　封越辰无力自救，低垂着头颅，目光中沉侵着黯淡，不时传进耳里那讽刺难听的话语令他不得不咬紧唇强忍……
　　这些人没有对他施加暴力不知是否担心龙少报复，待到觉得言语攻击已经足够时方才浩荡离去。封越辰感觉思绪有些混乱，努力站稳身体终于再度慢慢向家的方向前行……
　　回到家中他也没和弟弟说上几句话就进了自己的屋。
　　躺在床上，封越辰辗转难眠。脑海思来想去都在那些侮辱人的言语在打转。明明知道没有必要为那种无聊诽谤的疯子一般见识，思路却跳不出牢笼——
　　为什么龙少会为自己做这么多事情？如果真是太过正义怎么不连其他受冤屈的人一齐救？他们一开始就非同路人，为什么他还要接近自己还说要做朋友？
　　往昔的点滴在内心深处浮现，无法否认夕焰为他和弟弟所做的一切。到如今只是没说而已，其实他已经将夕焰当作真正的朋友，不同于大多数的有钱子弟，能和贫民平等相对帮忙他人，除了有个喜欢称自己为‘神仙’的习惯无任何恶行……
　　细数下来龙少可以定位成个完美的人，他的善良让自己感激。可就像方才的人说的可怜贫困被冤屈的人比比皆是，为何单单只救自己一人？要说特别封越辰并不觉他哪里有过人之处，所以真的找不出理由。没有理由！
　　勉强仰躺着全无睡意的睁大眼睛，对于让人嘲讽耻笑他更在意夕焰是出自何种心态接近他，虽然现世道男风已不奇怪，但要他接受绝不可能。妄想至此他有些自嘲杞人忧天，不过看来今夜注定不能安然人睡了！
　　当夕焰再度出现时已是十天后的事情。如往日般打开大门就见他带着清扬又有丝戏谑的微笑环抱胸口倚在门栏旁。
　　“我又来了。”嘴中说着这句话就径自越过封越辰进屋了，整个过程随意而自然。以前封越辰觉得随便大摇大摆就进别人家不过是大少爷的一种习性，自己最多感觉些许无奈罢了；但现在他心里却有明显的不快意，说不清的不快。
　　关上门转身他也跟进了内屋，今天学堂不用上学所以孩子们也在家。看着正逗弄弟弟们的夕焰，封越辰不说话就一直这样盯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才轻呼口气走出了屋子。
　　手握斧头专心低劈着后面半月要用的柴火，汗水顺着脸颊低落在卷起了袖子的光裸手臂上，手筋伴随每一次的动作而鼓动，封越辰看似单薄的身板其实很精实。
　　“你挺能干的嘛！要不要我帮你？”夕焰站在他的身后轻快地说着。像这种小事他随便施个法术就解决了，可为了不让书生太过震惊还是用手好了。
　　见封越辰没反应，夕焰伸手欲接过他的斧头……
　　一下挥开夕焰的手，封越辰脸上顿时挂出微笑：“我说过龙少你不适合做这种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夕焰瘪瘪嘴以示了解：真是的这书生的个性还是同样别扭讨厌！比千色还怪！
　　封越辰举起斧头将要进行劈柴时又似突然想起什么，行动继而停顿手也慢慢放下——“龙少。”
　　“嗯？”夕焰靠在旁边的墙上不解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帮我呢？”
　　“……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问了哦！”夕焰晃晃头。
　　放下器具，封越辰转过身面对他：“可我很想清楚的知道为什么。”
　　“哎！”无奈叹口气，“救人就是救人，还需要理由？”夕焰对这些凡人的思维真是复杂，原本一件事简单的事偏要扯得很麻烦。
　　“没错！每个人做每一件事都一定有他的目的，就像做工是为了糊口。”封越辰眼神直直地望着他。
　　过于刺眼的目光让夕焰有些不安却也不解：“该怎么说呢？我是觉得你人好，受冤死了可惜！”
　　“大牢里受冤的不止我一人，龙少怎么不救他们？”
　　脑袋开始混乱了，这书生真别扭得可以。光是帮他一个就够麻烦，还帮其他的？不可否认夕焰对他很欣赏，佩服他正直的品性。凡人能做得这点的有多少？
　　抿抿唇，夕焰直视对方：“因为我喜欢你。”夕焰很中意书生的人品。
　　或许在夕焰看来他的话是大实话不过让封越辰在瞬间明显身体僵硬了。诧异他为何会有此样奇怪的反应，“你怎么呢？”
　　微微扯开嘴角，封越辰的笑意有丝冷：“本来早该知道世上不可能有什么救世的英雄，可我还是愚蠢的相信了。”停顿了一下，“我非常感激龙少的恩德，可你的期待我做不到！”
　　夕焰顿时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封越辰究竟是要表达什么，直觉是不好的事情。
　　“你到底在说什么？”夕焰哭笑不得，完全听不懂嘛！
　　封越辰笑着无奈地摇摇头：“我说的话不重要，龙少也当没听见好了。”言终，封越辰走进了内屋，空留夕焰在原地站着。
　　对于书生的怪异夕焰已经不知要摆出什么表情了，喃喃自问“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视线一直停留在对方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