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债进行时》月影徘徊

2、休妻（下）

　　回屋，卸妆，小憩。醒时已近黄昏，穿了件白色袍衫，将头发随意挽了挽，自让张妈备了晚饭在房里吃，索性父亲和周氏还怄着气，也都各自也在房里吃了。金珠喝了一小碗粥，便没了食欲。捧了本书，倚在塌上翻看起来。等听见二更鼓声，便放下书，小心从抽屉里拿出装着辣椒粉的小瓶，用手蘸了些，抹在眼角，眼睛立刻疼的泪水直流。却也不管它，只又将瓶子收好。

　　掐算好时间，便往周氏所住东屋而去，天色虽晚，月色却好，但也顾不得欣赏，只依路而行，东屋烛火早灭，想必周氏已睡下。金珠重重扣了几下门，不多时，屋里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的声音。

　　金珠从怀中抽出事先准备好的手帕，刚抽泣了两声，门“吱呀”一声开了，周氏原以为是金冶白天抹不开面子，趁着晚上来与自己和好，不想开了门竟看到呜呜咽咽的金珠，一愣神，竟被金珠抱了个满怀。

　　金珠也不管周氏如何反应，只扑上去抱着她，一个劲的哭。周氏怎么也推不开，只好暂时耐着性子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虽是无可奈何也忍不住话中带刺。

　　金珠也不理她，自顾自的哭，直到三更鼓响，才断断续续道“舅舅……舅舅他……”还未及说完便放开周氏往回跑。周氏一听事情与自己弟弟有关，哪还耐的住，立刻跟了上去。

　　金珠跑了一段，借着月光看见周柄在院子里来回张望，便又加快了脚步。周炳正着急着，骤然见到迎面而来的金珠，当即便不管不顾的要拉金珠走，金珠哪里会肯，正纠缠着，周氏赶到了，她不清楚当前状况只得拉开两人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金珠不等周炳回答，便抢着跪到周氏面前，含泪道“母亲救我”之后又大声喊“张妈，爹爹。”

　　张妈有起夜的习惯，晚上总不能熟睡。今夜隐隐约约觉得院子里有些动静，正怀疑是自己多疑，便听金珠叫自己，急急忙忙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借着月光见金珠跪在夫人面前，心中不忍，上前要扶她起来，金珠却怎么都不肯，只求张妈请父亲过来，周氏心中正乱，想理出个头绪，竟不曾想到阻拦，张妈走了，方才察觉事情不对，立刻推周炳让他离开，周炳眼看美人就要到手，说什么也不肯。

　　金珠一面装着拭泪，一面撇着外面，等撇到金冶的身影便抓了周氏衣摆大声哭道“母亲放过我吧！”

　　周氏还未及反应，金珠已被金冶扶起搂在怀中。从小到大金珠都不曾和父亲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一时之间有些别扭，但又很快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金冶也是见金珠满脸泪痕一时心疼才抱了她，不多久便觉得不自然了，哄了两句，便将她放开。

　　金冶哄完女儿，才来的及打量当前情景，当看到色咪咪盯着自己女儿周柄，顿时眉头一皱，心中有了怀疑，跟着瞪了周氏一眼。

　　周氏虽还未将事情理清，但也有了些头绪，直觉自己被金珠摆了一道，却一时想不出办法破解，只后悔没早早将周柄轰走。

　　金珠自然不会给周氏转圜的机会，一脱离金冶怀抱便对着周柄颤抖着道“我不会跟你走的，就算母亲逼我也没用，你死心吧！”说完突然惊恐的捂住嘴巴，小声道“不……不关母亲的事……是你……是你……”

　　周氏一听这话便知金珠之计了，理所当然要上前为自己辩解，却被金冶恶狠狠的视线逼了回去，心冰似的凉。

　　金冶见女儿情绪失控不免又要哄她道“别怕！发生什么事，告诉爹爹，爹爹给你做主。”金珠眼中明显的不信任刺伤了金冶的心，他突然后悔以前对女儿的关心太少，因此说话格外温柔。

　　金珠考虑了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低声在金冶耳边道“母亲要我跟舅舅走，她说我以后就是舅舅的人了。可我一点也不喜欢舅舅。”

　　金冶听了金珠的话，气的眉毛直竖，指着周炳骂道“就你这癞蛤蟆还敢妄想我女儿，你给我女儿倒洗脚水都不配。”金冶虽然读书不多，但总以斯文人自居，能让他骂出如此粗鄙的话来，当真是气极了。

　　周柄脑子不好使，事到如今还未回过味来，周氏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开口便道“老爷可不能偏听偏信。”

　　金冶怒极反笑，连道三个好！又对着张妈道“张妈你一向实诚，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妈照实回道“晚上我隐隐约约听院子里有声响，接着又听到姑娘唤我，便披件衣服出来，只见姑娘跪在夫人面前，似乎在求夫人什么，我想扶姑娘起来，姑娘不肯，只让我找老爷过来。”

　　金柄指了指周柄问道“当时他可在？”

　　张妈又回道“在的，似乎要拉小姐的样子。”事实上张妈并没看到周柄要拉金珠，却不知为何加了这一句。

　　金冶已经完全信了金珠的话，猜测是周氏逼着金珠跟周柄私奔，心中越想越气，转身进了金珠的房间，铺开宣纸，刷刷刷写了份休书扔到周氏面前。

　　周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这张薄纸，半晌才喃喃道“我跟了你十几年，勤勤恳恳的为你操持这个家，你竟这样对我。”

　　金冶此时也平静下来淡淡道“正因为你跟我十几年，我才对你处处容忍，你当你这些年做的事我都不知道！前年我将宝儿的婚事托付给你，你却把她嫁给一个糟老头子，我自欺欺人的帮你找借口，你或许是看张员外善良。但这次我已经想不到借口给你了。”

　　周氏还待再说些什么，金冶却挥手阻止了她懒懒道“如今夜已深，你还是回屋歇着，明天便搬了吧！”说完也不管周氏反应，自顾自的走了。

　　周柄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对着周氏“嘿嘿”笑了两声逃似的跑了。金珠以为周氏会过来和自己大吵大闹一番，不想她只是认真的将休书折好放入怀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