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华婴

2、第 2 章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处理了她的后事，她只知自己更加决绝地封闭了自己。
　　躲在曾经一起生活的房间里，拼命回忆。
　　这里曾经有陌，有正熙。有着她，和她。
　　一半她的味道，她的衣服，她的书，她的CD，她的呼吸。
　　她曾经这样完整的，完全的，属于自己。
　　只属于自己。
　　可是现在呢。现在呢。
　　她在哪里？

　　她双手抱膝坐在床边。DVD机里，放着她的CD。音量开到最大。
　　激烈的音乐震到她麻木。她的她，一直听他们的摇滚。这么久，她却没有爱上。
　　原来她爱的摇滚，有这样伤痛而无奈的灵魂。
　　疯狂的嘶吼或者吟唱着，为了祭奠他们绝望的爱情。
　　她们绝望的爱情。
　　突然泪流满面。她起身，小心地取下墙上挂着的她的吉他。抱在怀里，凝视着那抹深寂的蓝色，她想起她年少时的梦想。
　　“陌，我想要组一支摇滚乐队。你当主唱。”
　　“不要啦，我又不会唱歌。何况是摇滚的……那种东西。”

　　那时候，她的眼里闪过陌生的审视。
　　现在终于明白。什么是“那种东西”？！
　　对不起。
　　我曾经这样中伤你爱的事物。
　　激烈的音乐声中，他们嘶哑的喊着，Cut down your uncomfortable wings。
　　剪掉令你不适的翅膀。
　　又或者是，Let me fly。
　　让我飞翔……

　　她离开了那么久。她就一直做一具行尸走肉。
　　吃不下任何东西。总听见她在问自己：今晚想吃什么？
　　我……只想吃你做的食物。
　　你做的。不论什么也好。

　　开始怀疑，你死了，是一种幻觉。她一定只是沉睡在那个噩梦里。
　　明明听见她说，“我回来了。”
　　“今天……很早呢。”
　　“是啊。因为想你。”
　　因为想你。
　　那么，现在也快点回来啊！

　　电话铃突然响起。
　　她没有接。
　　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来电话。自从她出事以后。她们早已抛弃所有。
　　况且，打来电话的人，不可能是她。不是她，便什么意义也没有。
　　“陌，是我。我现在不在家，你知道去哪里找我吧。等你。”
　　是她的声音。是正熙！怎么可能？！
　　在哪里找她？在哪里？
　　她突然间忘记，她其实已经死去。只记得她一直没有回来。
　　已经多久了？她离开了，是吗？
　　为什么突然之间离开我……？
　　“我去找你！我知道你在哪里……”
　　看着手腕上蝴蝶形状的伤痕。
　　她冲出门。

　　在夜深的街道上疯狂的奔跑。向着她回来的车站。没有其他的人，可以打搅到她，抑或是她们。
　　陌。陌。陌。
　　正熙！正熙！正熙……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愿意……
　　不论去哪里？
　　对……只要是和你一起，去哪里都没有关系。

　　她看间天空中她的笑容。她忍不住停下奔跑的脚步。仰起头，愣愣的看。
　　夜其实很黑。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前方。
　　醉酒的驾驶员开着车从被撞倒的她的身体上压过。
　　身体碎了。嘴角挂着破裂的笑。却是完整的凄美。

　　她终是和她一起离开。用同样的方式。
　　手腕上的蝴蝶，在自己被撞倒的那一刻，曾经努力的飞。
　　她明白，她一直没有离开。
　　她留在她的身边。直到带走她。
　　要永远在一起。不论是去哪里。

　　她明白，她们两人，不论谁离开，剩下的那一个，都会比离开的更为痛苦。所以，一起离开，都离开。她们就永远在一起。

　　陌的母亲终于原谅了她。流着泪替她整理遗物。
　　电话响了。她疑惑的听它响个不停。
　　“陌，是我。我现在不在家，你知道去哪里找我吧。等你。”
　　“嘟——啊，怎么又打错了……对不起，没事。”
　　是电话答录机的声音。
　　其实，那时候，陌听见的正熙的声音，是他们以前一起设定的自动应答。
　　陌会在到家前打电话回去，若没有人接，就会有事先录好的正熙的声音响起。
　　然后陌就会去车站接它。这是没有人解得出的暗语。
　　可是陌都忘了，彻底忘了。于是刚刚好，她们一样离去。
　　她们的故事里，终于只留下彼此。

　　在能够触及的一切时光里，她们疯狂的为对方所吸引。
　　舔舐着同样晦涩的伤口，不停的给予、索求，只为了填补彼此寂寞的裂缝。
　　她爱她像一面镜子，反射出一直奔跑着的自己的疲惫。然后她说，留下来，我知道你累了。
　　她爱她像自己的影子，阴暗浮沉也总离不开她的脚步。绝不会背叛彼此。
　　你在不在？是不是要和我一起离开？

　　原谅我。我这样爱你。所以不能忍受没有你陪伴。所以终究将你带走。
　　其实，我也是这样。

　　她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候，世界是永恒的夜。两只孤单的蝴蝶，相爱不怕惩戒，相爱不顾一切。
　　只为了要和你一直在同一个世界。
　　不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