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卷 第五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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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借着半暗不明的月光，里头正有一人扑腾挣扎，一路“咕咚咚”的声响听得袁满直皱眉。
娘嗳，喝这一肚子水，今个儿是三顿都能省了。
往身上摸了摸，摸到腰带处的手顿上一了那么一顿，最后修长的手指就抽搐似的动了动，没解。
往沟子里看了眼，袁满又叹了口气，便直接往那沟子里蹦了下去，双脚在壁上轻盈一蹬，手一捞。
甚好，抓到了。
手腕使力往上一提，沟子里头那人便浑身冒着水花儿被拽了上来。
袁满弹了弹靴子上的水珠儿，那人还趴在地上猛咳，瞅了眼那官袍子的颜色，道：“下回走夜路，若是看不清，便去借个火罢。翰林院本属同僚，不必脸皮过薄，命儿还是比那三分薄皮要紧些的。”
那翰林院的小官儿听她说话，猛地一抬头，紧紧盯着袁满。袁满在那黯淡发白的月光下被他这么一盯，盯得脊背直发凉。嗳，深宫大院，别这么瞅人成么。
但是，这张脸怎么看起来还略有些眼熟？
借着委实不明堂的月光，圆满低头把脸往前凑了几分，这一看，生生就被那两只红肿的大眼泡吓得倒退一步。
干干地咳了咳，袁满抬头张望了下，然后指着远处那点隐约可见的亮光道：“那是你们翰林院的人，速去寻些干爽衣服换了罢。还有，以后别闭着眼睛就走，虽然黑，但是左右好歹也得分上那么一分。这边是武九卿。”
只见地上那人这下连咳嗽声都停了，不知何时低下了头，就坐在地上抖。袁满当下心里头就纠结了。
这下坏了，老头儿说过，这些念书念得多的人心眼都忒小。
看怕刚才是得罪这位翰林小院士了，还是抹油先溜才是正经。长枪敌不过一支软狼毫，就怕他朝你双腿一蹬，若是记恨你的，也还能墨水一沾把你在史册里写成只豺狼虎豹。
北风那个吹，袁满不由得抖了抖，一双秋水桃花眼硬憋出几分惆怅，拱手道：“这位大人，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在下先行一步。大人请保重。”
到东南九卿房的时候，那案台上的香还只燃到一半。卯时差两刻，房内便已经堆满了人，三三五五，各自成群。袁满抹了抹被风吹乱的鬓发，不由得心下唏嘘。
做人难，做官更难，做小官就更始难上加难。若是来得比自家上头的那位晚，没准头上面那位脸上笑着应你一句早，下了朝就寻个错处把你弄到一份凉飕飕的差事上去。
所以东南尚武门、西南尚文门，两个门前的小软轿是一顶赛一顶的早，两边九卿房内那些小官儿的脸色也一个儿比一个更像官服上绣着的鸟儿，一般的白。
袁满虽比不得那些王爷公主小候之流家世尊贵的新贵，但是撇开那新官上任的三把小火苗儿，背后还有袁绍棠一把雄赳赳的长枪撑着，自然也是那些后无靠山，前也看不见多少光景的小官儿比不得的，加之那张骗走了不知多少青年男女芳心的好脸皮，自然就又比别人惹眼几分。
她一进房，便前前后后簇拥了不少人过来寒暄问安。
袁满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她最不欢喜的便是上朝前这般情形，朝中资历比她深官儿却比她做的小的武将最是多，鬓须花白地给她一鞠躬，连自己都觉得折福，若论那些个年纪小些的嘛，便又总用一种饿狼看肥羊的眼神儿瞄她。
袁满委实不喜欢那眼神，一来，她不是肥羊，二来，他们也没本事吞得她下肚。
“袁副统，你可终于来上朝了。”
袁满回头，拱手道：“荻副统。”
荻鹰，荻贵妃的胞弟，禁军四副统之一，最年轻最有靠山前程最看好，在她回来前。
嗯，在她回来前。
荻鹰笑了笑，道：“袁副统身体不适，告假两日，这得让我们多少年轻同僚担心得茶饭不思。身体尚好了罢？”
袁满睡久了，即便已经刻意洗漱，面容还是带着几分懒懒的：“谢荻副统关心，前些日子回家时候撞了点风，所以这几天身子觉得不甚舒坦，便央家父告了两日假，还没来得及去禁军府报到，着实失礼。”
“袁副统！”
忽然肩膀一重，袁满回头，一看来人便笑了，道：“萧将军，早。”
袁满认识萧一鸣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带着她不知滚过几多沙丘，猎过几多沙狐，喝过数不清有几次夹沙带水的劣酒。一转眼，小小的伍长成了正二品的振威将军，左眼下一直延伸到嘴角的疤痕是赫赫军功的印记。
若不是他，自己怕是早死了罢。
萧一鸣笑着道：“小丫头长大了啊，这官袍子一穿，玉顶戴一套，还真生了几分巾帼的小气概啊。”
袁满看着萧一鸣那双黑得看不见底的眼珠子，下意识伸手扶了扶头顶上的玉冠扣子，道：“气概就气概，为甚加了个小字？”
萧一鸣道：“小丫头的气概自然就是小气概。”
一旁的荻鹰接口道：“袁副统这可算不上小气概了，一千铁骑以一挡百，守住了穆陵关，就等于守住了北边半壁，这么年轻便有如此军功，实属难得。他朝定然前途无可限量。”
萧一鸣道：“这倒是，当兵的还是得到北疆吃吃黄沙，再不济也要到西陵去爬几座大山，不然在这京城纸上谈兵，看着那几堵城墙，难有作为啊。”
荻鹰一笑，道：“萧将军所言极是。”
袁满道：“时辰差不多了，萧将军、袁副统，我们还是先列队罢。”
说这话时，袁满瞅见自家老爹进了房门，左右两半亦步亦趋跟着几位将军，虽然身旁的人一直在陪笑说话，但是袁大将军的脸色仍旧隐约可见几分黑气，两条剑眉也绞得死紧。
旁边凑上来打招呼的小官儿们虽然心内晓得将军今个儿心情不好，但是还是得满脸堆笑，纷纷和袁大将军说，袁大将军啊，今天起色可好啦。那倒是啊，有女如袁副统，吃嘛嘛香啊。
听得袁满觉得刚下肚不久的那块香酥饼无端地在腹中翻腾。
萧一鸣道：“袁副统，知道列队的位置是如何了么？”
袁满新就职之后，今天才是第一次上朝，左右看了看，袁满咧嘴道：“我跟着荻副统便是了。”
萧一鸣道：“那便有劳荻副统多多照料了。”
荻鹰也笑，道：“萧将军请放心。”
萧一鸣往袁绍棠方向看了看，道：“袁大将军来了，我过去打个招呼。先行一步了。”
袁满道：“甚好，甚好。萧将军请罢。”
第五卷
有人说过，皇帝老爷不高兴那会儿，那是上至宰相将军、下至十里八荒外卖地瓜的都不得安宁。但是若是皇帝老爷太高兴，也不是人人都能安生。
譬如袁满。
拿着手上那块御赐小金牌，“御赐监察使”几个小字，委实看得袁满双目生痛头脑发胀。她今个儿是撞了风把自个儿给吹傻了？又或是酒压根还没醒透？
今早，皇帝看那成州大丰收的奏折看得满心欢喜，但是本着居安思危的贤君架势，又不得不忧上那么一忧。
稻米多了，那百姓是不是都能吃上啦？奸商们有没有趁机囤货啊？成州的稻米大丰收，那么之前南边遭旱的三省老百姓是不是就可以吃上饭了呢？
这一切，是不是都要派上那么些人去瞅瞅比较好呢？
这句，是皇帝盯着袁满问的。
按道理，袁满这从三品副统虽说离帝上不会远得看不清龙颜，倒也不会近到能眼珠子对上眼珠子。可是偏生就在皇帝问起她可否把北阳的职务交接完成的时候，报喜的官儿抱着帖子满脸喜气地一个箭步冲了出来。
户部侍郎把那报喜的折儿念得仿佛头顶朗朗乾坤昭昭日月般激昂，袁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面带三分微笑七分淡定地看着地上的白玉砖。
但是皇帝愣是能在殿上那些黑压压的脑壳门中发现她，好吧，纵然她位置委实比较扎眼。
皇帝有问话，袁满只能恭着身子，回答得甚是虔诚：“自然是要派人看着些的。”
“但是路途遥远呐。卿家可怕？”
怕，马背坐得屁股痛，马车坐得脑袋晕。
袁满道：“不怕。”
“可是卿家早前不在京内，怕是对情况了解不足，是否应该多派一熟悉的文臣过去协助较好？”
不就是查个有无人倒卖粮食囤仓积货嘛，用得着一文一武如此兴师动众？
袁满道：“皇上圣明。”
“噢，说了那么多，都忘了先问一下爱卿，你，可愿意替朕到成州一巡？”
圣上，您太见外了。虽然臣真的想不通查粮仓与我这个禁军副统有何干系，不过臣才回京几日，可否不抓臣做壮丁？
袁满道：“臣定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哈，诸卿，你们瞧瞧，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好，这次下成州啊，不失是一次锻炼的机会，翰林院那些个长年累月对着书本的榆木脑袋们也该出去走走了。袁满，朕问你，你觉得何人与你共去合适呢？”
翰林院的院士们为从五品，这时离袁满有些远，余光看去颇有些影影卓卓，有些个人的身量看起来倒还有几分熟悉。
正在为难时，忽然一定神，便看到顾丞相正瞅着自己。多年前的记忆一涌而上，仿佛丞相还是那兼任的太子太傅，她还是那公主伴读，那拂人甚疼的柳条支儿也忽然从脑子里窜出来。
袁满张了张嘴，数个人名在脑子里转了个圈儿，出口却变成了那三个字。
“顾……顾兮之。”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卷 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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