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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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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天冷,阴森。风声呜咽,有细密雨丝歪斜坠下。
钥独自行于漆黑窄巷内。
素白衣衫,黑色长裙,惨淡面容,灼灼目光。
似凄厉的鬼。
钥在容府门槛前停下脚步,僵硬转身,登上乌木台阶。
她抬手,叩响门上兽头铜环。
黑夜中划过几声闷响。
门童疑惑地打开大门,钥沉着脸开口,“我要见你家主子。”
门童犹豫地问,“你…是什么人?”
惨白电光闪过,叠在钥尖削身形上,
“去告诉你家主子,我是屠钥。”
钥,可真是你?
容景方由婢女搀扶着,来到大厅。
万福堂内一人坐于漆木椅上,手中端一盏龙井,正慢慢啜饮。
幽蓝月光下,那人素衣黑裙泛着冷冽光华,一双桃花眼,黑暗中似猫一般闪动荧荧光亮。
正是屠钥。
“钥儿,你……这次怎肯回来?”
容景方愣愣地望着来者,小心询问。
“不为什么,不过倦了。给我一间悠静阁子,我要留上一些日子。”
屠钥冷冷吩咐道。
“是,是,即刻便去办妥。”
容景方恭恭敬敬奉应着。
“老爷,那人何以如此了得,您竟……”
受宠的婢女好奇地询问,一边搀着容景方离去。
“呵呵……一段孽缘,不必提了。”
容景方摆摆手,干涩笑笑。
“既是缘,因何生孽?既是孽,何以称缘?”
婢女不解地问。
“…不可再问,小心受罚。记得定要恭敬待她。”
容景方脸色转而严肃。
钥每日早起,自行梳洗,用膳,并不打扮。
她遣走一切被差来侍奉她的婢女。
钥每日早起,梳洗,用膳,除此以外,无人知晓她行迹。
钥每日晚睡,天色漆黑,她房中灯火通明。
白天许会在庭院里见她一面,不过皆是行色匆匆。
众人心中疑惑不已。
无人知晓她丝毫底细。
碍于容家主子容景方的庇护,亦无人敢于询问。
渐渐下人之间开始暗传各式揣测,容底里多了个神秘莫测的人物。
知她姓屠,名钥,知她喜穿白衫黑裙,知她与自家主子有一段孽缘,知她不可得罪。
除此,便一无所知。
城中有异。
城北大户兰府全家被灭,一百三十余口人无一幸免。且个个死状惨烈之极。
尤其兰家主人,兰伐,被人生生剜去眼球,搅烂舌头,最后四肢被砍,流血至死。
不知何人与他有哪样血海深仇,这般狠,这般恨。
“钥,你可好?”
容景方推开屠钥房门,向烛光中她冰冷的背影问道。
“我怎会有事。”
屠钥转身,许是多日精致膳食调养,她面色不再惨白,多了几分红润。
“那我便放心。”
容景方欣喜道。
屠钥望他一眼,突然叹气。继而语气温和至极。
“景…………兰家出事了,你可知?”
“我知道的。”
“兰伐是你眼中钉。”
屠钥幽幽说道。
“…钥,本没有必要。”
容景方呼吸艰难。
屠钥目光灼灼。冷冷挥手。
“景,你在说什么。”
灯盏里,火光摇曳,屠钥白衫黑裙,白皙面颊,一双桃花眼,灼灼其华。
她的唇玉一般温润,淡淡红色,似月季,似蔷薇,似所有妖娆美好的花。
是那日相逢。容景方在偌大的客栈里迷了方向,走错房间而不自知,一推门,对上一张陌生脸孔。
却是惊为天人。
那时候容景方三十而立,屠钥正青春年华,但容景方那份成熟优雅,令屠钥恍惚莫名。
客栈外是静静流淌的溪水。
沉没所有年少炽热的爱恋,真诚,欲望。
说不清谁负了谁。
容景方是游走天涯的生意人,屠钥神秘莫测,行踪不定。
都是居无定所的人。
容景方无力给她什么承诺,他不过一个无钱的商人,他以为,他无力给她幸福。
屠钥是性格冷淡的女子,由她偶尔透露的点滴消息可知,她父母早亡,一个人在江湖上跌打滚爬十余年,厉尽艰辛苦难。
容景方不懂她的脆弱。他愈发恐惧对她作任何承诺。
是了,恐惧。
她出门,他从来不问她去哪里,每次她离开,他总在心中不安地问,钥,你可会回来。
因他给不了她承诺,便从不向她索要承诺。
他做自己该做的生意,夜间回到暂住的地方,总见屠钥蜷缩着睡着。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警惕地扼住她的手臂。
是我,钥。
是我……
太过无力,他们虽然相爱,但充满空虚,日子久了,已无所谓感情。
她终是离开。
“景,你误我太多年华。”
屠钥推门,转身凝望熟睡中的容景方。
“我欠你一段情。”
从此屠钥再无踪迹。容景方苦等她三十日,终明白,她不会回来。
而后一心一意做各式买卖,发了财。
在第一次相遇的空栈旁违了宅院,安分度日。
后来不慎摔残了腿,更是颓然。
容景方的感情已被屠钥耗尽。
他再不爱任何人。
屠钥终此一生亦无法还清。
但她不知。
兰伐在生意场上,处处与容景方作对。
终有一日,容景方遣人请来兰伐,向他心平气和地询问。
“兰先生,为何处处与容某为敌?可是容某哪里得罪?”
兰伐冷冷盯他一眼。
“你可知屠钥此人?”
容景方心中一惊。
“她……”
无从说起。
兰伐冷哼一声,“这女人始终不肯向我屈服。”
“她说,她屠钥心中,终此一生,只得容景方一人。”
容景方心头大震。
“但你不知,我对她深情,定比你更甚。”
兰伐起身离去。
依旧处处与他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