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相别云涯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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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虹虹仙子从东海遥川岛飞往西方神界时，途经仙山云涯，不慎遗落一枚东海仙草问情花的种子。那种子因着云涯山的浩荡真气，不仅生根发芽，竟还诞出了一缕若有似无的精魂。
自此以后，那精魂朝食晨露，暮吸晚霞，灵骨逐渐分明起来。后，凤无上仙归隐云涯山之时，于山崖瞥见这一株仙草，暗觉乃是因缘际会，便施仙法将它化作人形，助它羽化登仙，并收为小弟子，名青渊。
这故事乃是阿沧讲与我听的，我自然不信，因为我便是凤无的小弟子青渊，随他终年隐居在这云涯山。虽然以前的诸多事情，我已遗忘，可是我总觉得我的魂魄里隐着另一段过去，我的一双眼睛似乎看过几万年的沧海桑田。
说到凤无，他本是神界三公主梦今仙子的小儿子，原本在西方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凤无是个怪人，正是一把风华的年龄，却偏偏要避世不见。我对此腹诽了他许久，他似也知道，非但不改，倒有些变本加厉起来，竟在这云涯设了仙障，我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本来就孤寂的大山，现下变得愈加萧索。
阿沧比我入门要早些许年，是凤无的第五个弟子，也是唯一一个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弟子。听她说，凤无归隐前，曾有六个弟子，绝对是叱诧风云的一大人物，可惜自从六师姐仙逝后，他便再无心过问世事，散了一干徒弟，干脆躲到了山里，却不知他是撞了哪门子邪，竟破例收我做了小七。
凤无虽然不曾说，我却也大抵了解他对六师姐的一片心意，所以从不在他面前提到她。我和凤无当真奇怪，我是想不起过去，他是不愿想起过去。
云涯山的日子虽然无聊，但有阿沧作伴，也就没那么难挨，我一直以为生活将这样一成不变的持续下去，却未曾料到有朝一日我竟被凤无逼着赶下了山。
记忆里那日的天气十分晴朗，凤无遣我去山腰采些苓草泡茶，我正闲得发慌，便应承了下来。只不过我的性子向来就散漫惯了，待我赶到山腰时，日头已经开始西斜，橙红色的光芒如同金纱薄薄的覆在漫山百草之上，使云涯显得更加仙气逼人。
我正被这景致吸引得不错眼珠之时，忽听有人在身后窃笑，便以为是阿沧戏弄我，正当我愤怒的转过身子，却见到了他。
那一日，他着了一袭青花白纹的袍子，一头乌发整齐的束在脑后，面容温润如玉，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他见我看他，便甩开手中的白玉折扇，微微一笑道：“我虽不曾见过你，但想必你就是凤无的小弟子。”
因为他是第一个能够冲破凤无所设仙障的人，所以，我一时间有些怔忡，便木讷的点点头，他却忽然俯下身来，上下煽动的睫毛似乎就要触到我的额头，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他却直起了身子，眯缝着一双墨黑的眸子 ，淡淡说道：“你与她一点也不像，凤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你不是她！”
他这几句话说的委实奇怪，我正欲反驳，他却很有一种反客为主的姿态，十分自然的说道：“如果我不曾记错，你是叫做青渊，那么青渊，带我去见凤无吧！”
许是那时我还未曾离开过云涯，所以从不知这世间还有这样的男子，竟然比凤无还要出尘而不羁，于是那一日我鬼使神差的带他去见了凤无。
凤无向来是个聪明人，他似早就知道，正布了棋局候着，待我们赶到时，他头亦不抬的说道：“你比我预想的要来的迟一些。”
那男子狡黠一笑，倚在石椅上，透漏出一股惫懒的神色，说道：“路上有一些事情耽搁了。”
凤无点点头，这才注意到被晾在一旁的我，略一沉吟，方说道：“青渊，你入门最晚，认识的人又少之又少，所以你一定不识得他，他是我还年轻时带的第一个弟子，名叫彦熙。”
我的神色一滞，却又很快释然。我真傻，怎么没有料到他是凤无的弟子，怎么没有猜到他就是彦熙。我虽不曾迈出山门一步，却依然知道关于彦熙的故事。
阿沧曾告诉我，彦熙乃是战神破天与魅女所生的儿子，虽然血统不纯，却因着母亲的美貌，继承了一张举世无双的面容，就连天孙的女儿亦想要嫁给他。
凤无并未期待我的答话，手执暖玉所做的棋子一边落棋一边说道：“青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可是答应了我要为我采些苓草回来，现在太阳可就快要落山了。”
“啊！”我拍着脑袋惊叫一声，也顾不上与他们告别，便急匆匆的往山腰跑，可是刚走到一半，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十分不祥的预兆，这才知道中了凤无的计，他一定是有什么事要与彦熙说又不想让我知道，才把我支开。
思及此，我多少有些愤然，停住了步子，决定折回山顶。我倒要听听他们有什么话要说。
现在想来，当时的我还是涉世未深，以凤无和彦熙那样的修为，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我的气息，可是那会，我是真的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偷偷溜回山顶时，随意择了一块大石头，隐匿其后，听见彦熙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问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是泺川吧，泺川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凤无的眉头无意识的皱了皱，还是落下了手中的棋子：“你输了！不过你心不在局中，让我赢得索然无味。”
彦熙低头看了看那一盘棋，忽然很无赖的甩手抹乱了棋子，说道：“你的心是当真在局中，还是只是演给我们看的？”
凤无的身子一颤，眼睛中闪过很多复杂的东西，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他，片刻之后，他方缓了缓神色道：“我知道泺川死了，我也从没把她当作泺川，这其中的因由我自有我的道理。你今日难得到我这里来，不会只是为了说教我一番。”
彦熙正拨弄着棋子，闻言忽然向我藏身的石头瞥来，吓得我连忙缩了缩身子，但他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依旧不急不缓的说：“你当年为了救泺川，曾经把自己的一颗元神珠锁在她的三魂七魄里，你虽然从未提起，可是绝瞒不过我。“
这一次凤无的神色把持得十分好，看不出什么异样，倒是我的心内却像炸了锅一般，我自然知道他们口中的泺川是谁，正是我那仙逝的六师姐，可是我不曾预料到，凤无为了她居然肯将自己的元神珠也给予她。
“你当年归隐云涯，有一多半的原因便是因着失了这颗元神珠，你避世不见也不过是想掩饰你命不久矣，可是泺川已经死了，你比谁都清楚，那珠子在不在她的体内，都唤不醒她了。你以为你这样作践自己，泺川就会高兴了吗？“彦熙顿了顿，脸色有些发白，好像触到了什么不能碰触的伤口，许久之后，他才继续说道：”泺川死后，我一直很后悔，后悔不曾对她说明我的心意，所以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现在，你该醒一醒了！“
我在山石后，极力咬着嘴巴，但这样八卦的消息，委实让我吃了一惊，谁能料到天地间风流无匹的彦熙居然和我的师父凤无上仙爱慕着同一个女子。我正兀自揣测这段过去时，忽觉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昏昏沉沉间，亦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待我转醒时，已经是翌日清晨。凤无很是难得的守在我的床边，见我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脸上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
我只觉头脑混沌，对于他的异常也未曾多心，只揉着一头乱发，问道：“师父，我究竟怎么了？”
“阿沧下手向来不知道轻重，你又是一个不争气的主，竟然被她轻轻一劈，就昏了一整个晚上，以后千万不要对外人说你是我的徒弟，实在是颜面无光。”
我接过凤无递给我的凉茶，只得讪讪的一笑，满脸讨好的说道：“不会，不会，想来我也没什么机会离开这云涯山。”
凤无闻言不再说话，忽然从我床边拿起一柄梳子，替我顺起头发，他的动作十分轻柔，我几乎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都透着一种别样的奇特。这是凤无第一次为我梳发，我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想说什么，却支吾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
“青渊，其实阿沧没有骗你，你确是一株东海问情花所化的小仙，我知道你听见了我与彦熙的对话，不论你相信与否，你只要记住，你就是你，你不是泺川，也不是她的影子。”凤无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的乌发中拔出一枚玉簪，簪到我的头上：“其实我早就该想明白的，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人生历练，而不应该被我困在这萧索的山中。”
“师父，你说什么？”
那几句话无异于一声惊雷，瞬间响彻在我的心里，我急切的转过身子，可是他的脸隐在浓重的黑发里，看不清楚表情。
“青渊，走吧，离开云涯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相别云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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