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商》正负不相消

1、楔子

　　楔子

　　商声，古代五音之一。古谓其调凄清悲凉，故称。
　　《韩非子·十过》：
　　公曰：“此所谓何声也？” 师旷曰：“此所谓清商也。”
　　公曰：“清商固最悲乎？” 师旷曰：“不如清徵。”

　　姑苏白氏家的两个男孩子中，我还是最喜欢恬恬。

　　喜欢恬恬的理由有很多，比如他和他名字一样的相貌，激动起来脸刹的通红以及有时候说话大舌头，尽管乍看起来毛病一堆，但谁让我喜欢他呢，这些也都不计较了。

　　恬恬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每回府里赏东西只给我留着，用荷叶纸一包放床底下谁也搜不着，月半的时候我在墙根朝他的窗户扔石头，他就回扔一包下来，多半是些精致小玩意儿和稀罕点心什么的我他平时见不着的东西。哄得我高兴了，就带他上屋顶溜一圈，坐上大半个时辰，吹吹风，说说话。不过这样的时候并不多，恬恬是个药罐子，又胆小怕事，只要被人逮着一回，第二天准得找我哭鼻子。

　　比起恬恬，他大哥白角就不可爱的多，我们三个从小一起偷溜出去玩的时候，白角一定是第一个提议回去的，我反对，他跟我争，争不过我就把恬恬搬出来当挡箭牌，所以最后总是他赢。

　　他还喜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沏壶茶，拿几个馒头。一关一个下午谁叫也不应，我要敢是把门踢开他就破口大骂些不知所云的东西，后来不骂了，改成皱着眉头瞪着我，跟那倒霉的夫子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的我直起鸡皮疙瘩。

　　我小时候特别疯。长大了也改多少。

　　我喜欢恶作剧，把别人的东西藏起来看他们干着急。上街扮成纨绔子弟调戏小姑娘，或者拿块干骨头引狗抢，托武将世家和我那官拜大将军的父亲的福，我被允许在教场和禁卫一起习武，刀枪棍棒一起上，干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从没出过岔子。

　　这种人嫌狗不爱的性格让母亲额头上游不断起皱纹，罗嗦的毛病也见长，从女戒女书三从四德到举止像样，到最后一边叹气一边对着我又像自言自语似地说“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了。”当然，我从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过，大不了拿拳头威胁恬恬，我不信他敢不要我。

　　幸而父亲对我是一贯纵容的，我的劣迹斑斑他向来选择视而不见，一如既往的鼓励我想做就去做，也亏得这个，我才能任意进出白府，任意欺负白小少爷而不被用扫把扫出来。任意把不知天高地厚当饭吃。

　　直到那天傍晚，遇到那个游方和尚。

　　我仍记得他奇异的，不带丝毫意味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夕阳的照射下美轮美奂，透着洞悉尘世的智慧，他慢慢走过我的身侧，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注视着我，像第一次见到我，又像认识我许多年。

　　他看着我，用一种类似于怜悯的目光。

　　我恶声恶气的说“你看什么？”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我，边指边摇头。

　　我才发现，他是个哑巴，便不由为这双好眼睛感到可惜，更可惜这人竟是个疯子。于是不理他抬腿就走，走远了回过头，他还站在那个地方，看着我也不知在想什么。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一两个月后，父亲因谋反罪被捕入狱，将军府霎时变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