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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玉谙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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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上中天。
淄梁国国都梧州城内,千巷皆静、万户灯黑。只有告示墙上贴着的破烂纸张,被清冽的风偶尔卷起,发出的沙沙声响、以及几家旅店门上挂着的几盏灯笼中、透出微弱的火光。
一个黑影突然月下一闪,没入街角处深巷中。
“玉谙府”是两年前,因在淄梁国东南小城庆延、平息了金陵国乱臣贼党的几场叛乱、而为淄梁国立下护城之功的、辅国将军尚义珺设在、梧州城西南面的宅邸。
“谙”通“鞍”字,誉为“玉面金鞍”一一玉面将军,金良马鞍;赞誉的便是辅国将军那马上杀敌的骁勇善战。
虽然这几场可说是小场面的混战,远不及十五年前那场名扬天下的“淄、金之战”,却也为年纪尚轻的尚义珺赢得了名气。一时间,在淄梁国,风头竟盖过一品大将军佘良玉。
由此看来,淄梁国确实平静太久了,如此一两场小战,便能引得国中百姓长久的关注。
当然,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十几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从中却会有诸多不可料知的因素,迫使这位当时风光无限的大将军,上交军权、黯然退隐,在渭南城的自家府中,做起了“无战无事,闲散自得”的府主;又直到三年前,他身患怪病,从此便闭门谢客,不再见人。而十几年后,他的义子后来者居上,悄然代替了他在淄梁国中,人们茶余饭后谈论题话中的主角位置,不由得让淄梁国里,一些历经风霜的老人摇头唏嘘:可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英雄也怕迟暮啊...
而他义子尚义珺,在三年前便常居于“大将军府”,以方便照顾这个一生未娶、又身染怪病的孤寡英雄;更是在一年前将手中一半兵权交还朝中。这“一孝一忠”两件事,皆为他的好名声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时的尚义珺,正榻于这“玉谙府”中的一间书房内,垂手立于窗前,肆意把玩着腰上挂着的琼瑰玉佩,看着窗外不甚清明的景致,微锁眉宇,不知在想什么。
站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转身回到案几前,顺手翻了翻上面摆着的一本杂记,心不在焉的看了两眼,觉得无趣,便又丢回几上;甩起锦袍下摆,坐下来、半卧在几后的贵妃椅上,轻阖双眼。
影含静夜烛,人入梦中语。
梦里,女子身影清灵,话语如歌如泣、飘浮不定、难以扑捉...
她隐在水雾之中,不能分辨清楚的面容似在轻笑,伴随着渺渺琴音不绝如缕...
转瞬之间,又婷婷立于树下,语气坚定又似凄凉的笑着说:我不与你走...
尚义珺睫毛微颤,唇角逸出一丝叹息,然后睁眼,怅然若失。
风移影动,面上已换了平常模样,似笑非笑。
他声线温淳,低声唤道:
“青竹。”
音落人到,木窗开了半扇。
“...你放着正大光明的门不走,非学那梁上君子破窗而入?”
尚义珺心情似是不好,沉声对来人训道。
“属下知错...”
青竹依然那副波澜不惊的冷面孔。
“罢了...你可查到什么?”
尚义珺坐起身,靠躺在椅中,双脚搭在案几上,抓过之前的那本杂记,一边翻一边问向青竹。
“属下按公子所嘱,今日暗中查到,昨夜里,勋国府发觉那人失踪后,并未有所动静;也正如公子所料想的那样,太傅未曾派人去寻找,只是叫人封了院子,对外宣称:府中有一姬妾突发恶疾而不幸命陨。”
青竹如是回答。
“朱孟长这老狐狸,果真是选择走“弃车保帅”这一步棋…他自己不小心走漏风声,被人盯上…便把麻烦往我这里一丢,想借机脱身...哼,只怕是如意算盘打得还不够响。”
尚义珺满脸讥讽的说道,又似是看到书中一段有趣的内容,一挑剑眉,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只是…昨夜那两羽夺人之人,属下还暂未查明是谁。”
说完,青竹面露愧色。
“不必再查了,我心里已有答案…能让朱孟长“弃车”的人,一定只能是那两个!”
尚义珺肯定的说道,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暗藏杀机,目光却未曾离开过书页。
“属下明白了。”
青竹低声应道。
尚义珺便不再搭理他,专心读着手中的书,有时还会轻笑出声。
半柱香以后…
“怎么还站在这里?”
尚义珺看的有些倦了,无意中抬头,发现青竹还站在原地,垂首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这会儿又不急着回去见白鹊了?”
尚义珺笑着看向青竹,打趣着问道。
青竹一张冷脸没多大变化,眼中却有着被人猜中心思后的无措。
他看着正笑话自己的尚义珺,心里不由得有些恼怒:我明明把情绪隐藏得很好,怎么总是被他辨出来!
尚义珺自是不知,青竹这冷面郎君正暗自腹诽自己。见他久不答话,便又笑着问他:
“莫非…还有什么要事...想同我讲?”
青竹没有急着回去见白鹊,自是还有事情要告知尚义珺,只是…
“属下的确还有事,尚未告诉公子,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青竹面露踌躇,犹豫着说道。
“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既然能让你开口提起,那自然是当讲的。说吧,什么事情?”
尚义珺将手中的书丢在一旁,神情专注得看着青竹,慢条斯理的说道。
“属下今日在渭南城中,听到一些事关公子的言论…”
青竹说得极慢,像是在等尚义珺的反应。
“哦...都说了些什么?”
尚义珺面露期待的笑着问道。
“具体是关于公子与郡主的婚事…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大致是说…郡主因为不满这桩婚事,所以…以死相逼,想退了这门亲…”
青竹说到这里,停下来,想知道尚义珺听了这话作何反应,却只见尚义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更有一些市井小人当街胡诌,说:当年佘将军杀人无数,犯了天怒...不但自己遭了天谴断了子嗣...并且,他的义子也承了他的罪孽,如今也要遭此厄运…”
这分明就是大将军府应得的报应。
这句话,青竹没敢说出口。
尚义珺听完他的话以后,虽然面上没有显露出怒色,但也已敛了笑;低头稍一思索,脸上便是一片清明之色。
他先是微皱眉头,后又嘴角勾出抹讥笑,才开口说道:
“想必是...有人故意想要借题发挥...青竹,再过一个月,金陵国那小皇帝便要来了吧?”
“正是如此,公子可是要...”
青竹欲言又止。
“不急,凡事都应有个先来后到...当务之急一一明日一早,我便再进宫一回,面圣皇帝,了了她的心愿...反正,这堂都还没拜呢...”
尚义珺一边将两手十指交叉,撑于脑后;一边笑得分外妖娆,不急不缓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