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墨怀香》苏摩

1、第 1 章

　　斗室明亮，阳光透过彩画玻璃织了一地的影子，细碎温柔。这是导师生前最种爱的一间画室，沉静而不染纤尘。画室陈设一如往常的朴素，墙壁上悬挂着导师毕生的光显与神采，那是不同于西画的灵动与华美，却也有着《创世纪》的庄严与《神曲》的深邃。一幅幅，铁划银钩，鲜有人解读，创造了属于国画自己的神韵。
　　走进靠窗的书桌，拿起手边的毛笔，那动作犹如千百年沉积下的熟悉，自然而利落。伸向桌边的古砚，墨汁将苍白的笔端浸染，如此的贪婪留恋。仍记得昔年导师第一次握紧我抓着毛笔的小手，在雪白的宣纸上轻轻摩挲，以感受笔纸相触的柔软与舒服，就是这轻轻一抹，奠定了我扎实的基本画工，成就了属于我人生的水墨丹青。
　　寒水之滨，雾失楼台，导师的笔墨作品是如此的细致透彻却又博大抽象。他那只握笔的右手促成了我印象中的全部神奇，简单的一笔就可幻化为妖娆的柳条，坚硬的岩石。他常说一个优秀的画手是由繁复晦涩的线条抹绘积累而成的，它是你随心所欲，肆意挥洒的资本。
　　青春就这样雨水般襂如年轮，襂入黑白分明的画纸，留下的除了一幅幅动人的山水画，还有一个老师全部的心血与希望，还有如他如我十几年的深厚感情，那倾注在一笔一划上的爱犹如墨汁，浓重得化不开，轻轻一抹便是天荒地老。
　　当时光荏苒，吟游诗人的琴弦下汩汩的，仍将是那些闪烁不定的断鸿零雁，但我握笔的手已不再稚嫩。将笔尖轻轻触到宣纸上，墨迹马上四散开来，私守十几年的画工与笔力以及深藏已久的对国画的全部爱意都随这一笔蔓延，然后随着下一笔沉淀下去。
　　手指一如当年的灵动自如，没有半点矫揉造作急功近利，那种属于国画自己的神韵与华彩已在咫尺画纸下展现无疑：天马行空，美轮美奂，形散神聚却又含蓄隽永，暗香盈袖。它与悬挂在墙上的风华绝代一起，化作华灯初上，火树银花的金壁辉煌；散为亭台楼榭，浮光掠影的淡淡韵调。
　　我的背后已不见导师的身影，但此情如茶，隔夜虽冷，清香依旧。于是下一笔分外坚定，毛笔轻落，是昨夜雨打芭蕉的点点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