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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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鸿
他梦见他在雪地里奔跑，前面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他一直，一直，拼命地跑，漫天大雪吹得他睁不开眼镜，寒风凛冽割得他浑身疼痛。
背影却越来越远，而他举步维艰。
不要走。
等等我。
再次被这个梦惊醒的时候天还没亮，他揉了揉眼镜叹了口气，还是坐了起来。眯了眯眼，那个背影就又浮现在眼前。
他怎么可能不认得。
被关在这鬼地方的时间越来越长，只觉得晨昏颠倒混混沌沌他都快分不清白天黑夜了。醒的时候看看书，乏了就睡下，没什么意义却也挺清闲。
他是不敢想那个人的。那个只愿为他放下骄傲的男子。
若他知道自己竟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特别的糟糕，恐怕是会嘲笑自己没有志气的吧。可这么多年，争来争去，他已经失去太多了。
他总觉得自己是负了他的，虽然他表现的毫不介意。
他最害怕的是心死，心死了就诶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但他觉得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被吞噬。
快要看不见了。
胤禟……
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他了。当他看不清未来的时候，那些早已被岁月和勾心斗角模糊在了记忆深处的青葱岁月却越发的清晰起来。那个从树上掉下来刚好摔在自己面前的面目隽秀的贵气男孩和自己脸上泛起的莫名笑容。
突然清晰地可怕。
他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这些年来他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一直埋着头按着自己以为对的方向匆匆前进甚至不曾抬头看一看路边的风景和身边的人。他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也许也是他希望得到的，权力，名誉，金钱和地位。
他放弃了青春埋葬了年华甚至赌上了性命。
也许这也不会是他想要的，他现在怀疑了。
如果他早些停下来，也许就能抓住他。而现在，恐怕只能凭借着记忆体会唇上的炽热和冰凉。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胤禟，你总是以你的妥协来支持我的坚持，现在这到底是我的遗憾还是你的失败。
如果那个时候你能够坚持下来，用你的骄傲。那我们现在是不是都不要后悔了。
我不怕被你戏虐嘲笑，我后悔了。
但都晚了啊。
他想起先皇曾说胤禟软弱犹豫，他当时都为他觉得不公正，而他只是不在乎。他怎么可能软弱，不然他为何会带着毒药去死保他。他还记得那时的自己都要灰心了，可他即使是跪着，也是紧紧地盯着皇阿玛。他手里的毒药，眼中的决绝，还有那不知道是作为父亲还是君王的震怒。
他记不清身边的十四弟是如何把皇阿玛惹得更加恼怒的了。他满眼只是他身上散发出的倔强和不渝的光芒。
他竟是值得他爱新觉罗•胤禟以死相护的人。
他看见他平时经常慵懒地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自己。
他侧过头微微做了口型，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为何没有就此珍惜。
他忽然侧身猛的咳嗽起来，捂着嘴拼命忍着却依然停不下来。接着他开始干呕，扯着胸口的衣衫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突然觉得很冷，冷得他直发颤。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却觉得身体里有东西在流逝。
抓不住，也阻止不了。
他恍惚间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像前几年他病重的时候。他那时候其实觉得自己是真的快要死了。但他陪在自己身边说，八哥你要振作。你不是想要……你还没得到啊。你要是就这么去了，那这么多年，这么多荣辱，算什么。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眼里没有不甘，有的只是他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东西。他叹了口气闭上眼，强迫自己昏睡。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他说，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他其实也并不勇敢。
他后来听说皇阿玛听说他病重居然要他搬回城内。怎么搬呢，他连站都站不起来。而胤禟居然又为此与皇上争执起来。
他怎么那么傻。
所有人都在沉默，只有他。
他怎么这么傻。
起码没有他勇敢。
后来他终是痊愈，但他知道他的坚持终是没有意义了。但他还是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之前是为了母亲，现在是为了他。
如果放手了，他们就真的要被湮没了。
他在他眼里看到了疼痛。
他知道，其实他们都累了。
但他才刚刚下定决心，他要夺下一个有他的未来。
又是一阵猛咳，咳得他喘不过气。他看到他手里的点点血星突然笑了。侧头看到何柱儿推门进来，一脸的阴沉和犹疑。
很不祥的预感。
“爷……保定那儿有消息来，说九爷前几日……去了。”
他闭了闭眼，没有预想中的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悲伤，他甚至还可以扯起嘴角笑一下。
竟然，不是很悲伤。
只是感觉整个人都虚浮了。
挥了挥手，回去吧。
他又睡下了。
他又做了那个梦。
漫天的飞雪刺激着他的视觉和感官，眼前的背影越发的模糊。他颓然地坐在地上，混沌不清。
眼前忽然阴影一片，一个人蹲了下来，捉住了她的手。
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他第一次主动搂了上去。
胤禟。
当夜允禩卒于监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