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氏朱颜记》霜风鬓影

5、惑心

　　近日来，成帝成了漪澜殿中的常客。

　　一时间，宫里有了很多传言，据绿翘多方打探的结果，再用绿翘那丫头的总结就是，自己成了如今宫中争议的焦点，因为她现在是成帝的新宠了。有人说，成帝最近迷上了夜妃，连原本那个很受宠爱的林贵人也疏远了；更有人说，这一向与世无争的夜妃娘娘其实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单纯，入宫多年来按兵不动不过是韬光养晦，这下可是找着机会了。

　　夜澜倒并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她最介意的其实是这几日慕容沁眉的郁郁。实话说，她很在乎慕容沁眉这个朋友。

　　很多人眼中，夜澜无疑是幸福的。作为夜氏的女儿，无需诸多努力就能觅得天家，享受着所谓的家族荣光和权力。然而这一切的风光背后，只有她自己知道，荣宠虚耀不过是欺骗世人的假象，她不过是世家权力的傀儡罢了，逃不了家族的桎梏，放不下对妹妹夜漪的牵挂。或许她早就放弃了对于爱情或者说是幸福的所谓追求，但她在乎的身边一些的人可以过得好。慕容沁眉恰好就在这些人中。

　　入宫这四年，她唯一的朋友就是沁眉了，或许很多人眼中，就像绿翘说的，似乎总是自己在帮沁眉，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沁眉也同时给了她属于朋友的温暖。

　　她不想失去这份温暖，可为什么总觉得，沁眉近来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了呢？是啊~那些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宫人都可以随意散播着成帝对于自己的宠爱，更何况几乎每天来自己殿中看自己的沁眉呢~

　　没有一个女子能忍受自己爱的人对着别的女子温柔体贴吧！呵呵，她知道沁眉对于成帝的痴爱，可沁眉啊，你又究竟有没看到你爱的那个男子，温柔的眼神中所包含的冷酷和探究呢？
　　夜澜无力再去想这些，她很累，真的！这世上最经不起猜疑的就是感情了，一旦隔阂起，即使平复也会有后遗症吧~当初母亲选择那种决绝的手段，或许就是对于爱情绝望后最残酷的诠释吧！

　　“爱妃，在想什么呢？”轩辕少煌一走进漪澜殿就看到愁眉紧蹙的夜澜，这女子丝毫没有别人见到自己的欣喜，他甚至可以在她温柔的笑意中看出几分敷衍和不耐。恐怕这世上，除了她也没哪个女子会这样对自己吧！看来这几日真的把这只小野猫给惹急了。

　　哼，假惺惺，夜澜心里早就把眼前的人不知道骂了多少遍了，但多年的隐忍让她最终只是淡淡地回道：“没什么呀，主上，臣妾只是觉得，主上最近好像很空，弄得大家都在等着主上去看看呢。”

　　成帝走上前亲昵地搂住夜澜，那双桃花眼深情而魅惑，教人难辨真假，只是戏谑地同夜澜调笑，

　　“哦？爱妃说的难不成是暮云和沁眉？怎么，朕来得太多，爱妃是嫌弃朕了？这么快就要把朕往外推？”

　　“哪有？臣妾还不是想着主上可以雨露均沾~”夜澜娇羞地回答，却意外地看进了成帝正注视自己的深眸，蓝色的眸子微挑，笑意，深情，专注还有一些夜澜自己也分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夜澜一时呆住了，原本脑海中打好的草稿也全然空白，一下子呐呐不知该接下去说什么。

　　也不怪后宫这些女人像疯了一样对他死心塌地，眼前的男子有着帝国之中最显赫的身份，也有着放眼当今难觅的好容貌，可惟独有着一颗骗死人不偿命的心。自己才不要相信这人，难道想做第二个白灵吗？

　　夜澜其实并不习惯跟别人这么亲近。除了妹妹夜漪，她不喜欢别人靠她这么近。可近来，每次成帝来自己这里，为了躲避成帝迫人的眼神，只好用这招打马虎眼。可是毕竟有些手段用多了就没有意义了，而且老是违背自己的本性去做这些事，更叫夜澜不习惯。所以她近来的表情也越来越僵硬，实在是再也装不出原先那个灿烂无邪的笑容。

　　轩辕少煌当然感觉得到夜澜的变化，怀里的女子似乎对于自己的到来一次比一次敷衍，自己活了这么久也是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不受欢迎。只是怀中人对自己究竟是不习惯，还是讨厌呢？真该早点发现这个妙人的！轩辕少煌暗自好笑，但装得正经，“澜儿，朕以后叫你澜儿，好吗？”

　　怀中的人儿却似乎更加僵硬了，成帝的心情却越来越好，为什么越来越觉得逗弄夜澜是件很有趣的事呢？作为女子，一个生长在豪门世家的女子，她竟然没有欲求。从那些自己派去调查夜澜的那些影卫口中知道，在这世上，夜澜关心的只有自己那个盲眼的妹妹夜漪。生在皇家，自己早已不相信骨肉亲情，可眼前这个小女人似乎一点也不是像他们这些活着欲求中间的人这样。即使在最复杂的深宫，依旧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夜澜此时哪里会注意到轩辕少煌深沉的眼眸，只是为之前的称呼自己纠结着。澜儿？娘都没这么叫过我，怎么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夜澜顿时有石化的感觉。

　　轩辕少煌也不管怀中那个拧着眉独自纠结的女子，继续到，“澜儿，这几日你可是将后宫治理地不错啊！朕决定以后就把后宫主持的事交给你。”

　　夜澜猛地推开成帝，“不要啊。”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转念觉得自己似乎太鲁莽，又赶忙解释：“主上，主持后宫之人必须才德兼备，公正无私，只怕臣妾做不到这么好，这几日遇到麻烦事，老是去麻烦秋姐姐和慕容妹妹，弄得大家都很不方便”

　　“呵呵，澜儿过谦了，朕看你就很适合呀。”轩辕少煌笑睨着眼前还在佯装镇定的夜澜，好奇究竟什么才可以触碰到她的底线。

　　“主上，臣妾真的不适合，还是”夜澜不想自己牵扯到这些利益纷争中，急急推却。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成帝打断，“放心，是朕让你去管的，你只管依照规矩管就行，规矩都在那呢，你还怕什么！还有，以后在朕身边，不用这么拘束。澜儿~”

　　成帝说得不容置疑，夜澜知道这次成帝是认真的。不好再拒绝，她真的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成帝最近突然这么喜欢找自己的茬。按理说，夜家一直是四大家族最为低调的，自己父亲那只老狐狸那么会韬光养晦，哪会在这种白家刚出事的风口去触老虎须子。成帝这是怎么了，自己哪里得罪过他吗？

　　“主上，我究竟哪里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吗？”夜澜再也忍不住了，问出了自己藏在肚子里很久的问题。因为这几日轩辕少煌的反常实在带给自己太多的麻烦。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不好么，为什么总要把她拖到这趟浑水里，越想越气，夜澜甚至把手插到了腰上，颇有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

　　她自己或许没有发现，可轩辕少煌着实被眼前这个小女子的多变给弄得苦笑不得。前一秒还为了讨好自己像小绵羊一样躲在自己怀里撒娇，这一刻却因为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烦躁急得跳脚。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哈哈，这就是夜澜真实的想法吗？他笑着拉过夜澜，亲昵地将她抱在怀里，“傻丫头~”温柔的声音叫夜澜竟忘了反驳，乖乖坐在他身边。“澜儿，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一句简单的话语，却着实让夜澜吓了一跳，“主上？”

　　“你怕卷入这后宫无尽的纷争，你怕君恩背后无数的猜忌和背叛，你怕自己的妹妹无法得到幸福！”一语中的。

　　“主上，你！”夜澜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可我却只愿意相信你！”

　　成帝的这话让夜澜困惑。那晚之后，成帝的确没再来自己这里，可让夜澜管辖后宫的旨意却在第二天就颁布了。有时候夜澜在想，难道成帝那句话只是为了让自己再没有反驳的话，还是真心呢？她分明记得那时，成帝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呀~

　　其实，一样纠结的还有轩辕少煌自己。

　　这几日，每次他一人独处时，脑海中就会浮现那晚对夜澜脱口而出的话，是自己真实的想法！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说出来了。自己对夜澜竟然有着这样的信任吗？他也困惑了。

　　开始自己明明只是好奇夜澜的行为而已，为什么相处越久就忍不住被她吸引呢？看她一边说着恭维的话一边在心里诋毁自己，看她那隐藏在眼眸深处的小慧黠，都成了他每天觉得很开心的事。
　　不该的，也能的，若一再放任这种感情，有一天，她会成为自己的软肋吗？

　　我只希望，上穷碧落，你永远都得不到你真正爱的人。永远！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那天白灵的咒怨。

　　只是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个世上最不能抑制的就是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