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氏朱颜记》霜风鬓影

37、千头万绪

　　夜漪安顿了于夫人之后，便吩咐绿芜扮作于夫人，夜半时到花园同一直跟与老夫人接头的神秘人会面。

　　据于妈妈描述，那神秘人每隔三日，就会出现在上官府后花园同她交换消息，但总是隔着面具，辨不清来人真面。可那人似乎很熟悉府中的事项，来去亦非常自如。

　　夜漪跟夜枫则躲在了一旁，想乘势抓住这个神秘人，也把潜伏在上官府中的势力一并拔出。

　　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没有等来神秘人，等来的却是怒火滔天的上官铭。

　　“你究竟对于妈妈做了什么？”上官铭怒气冲冲地朝着夜漪吼到，全然不顾及一旁诸人异样的眼光。

　　上官铭因为夜漪的关系，很久没有回上官府。

　　可未料到今晨竟有人告诉他，这夜漪竟要为难他们兄弟的乳母，还遣人将乳母一家送走了。他一听这消息，自然恼火。一个身份难测满口谎言的女子莫名成了自己的长嫂，还利用自己手中的一点权力想在上官府中为所欲为，果真是蛇蝎妇人心！这是上官铭此刻对夜漪的最大感官。

　　他甚至懊恼，在洛川之时，自己竟然倾心于这样的女子！一想到这层面，上官铭的怒意似乎更大了，一向俊逸明朗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层红色。此时此刻，他恨不得亲手掐死眼前这个女子。可为什么眼前这人全然没事人的样子！

　　夜漪递给绿芜和夜枫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开口询问上官铭：“大人勿怒，可否先告知夜漪，是谁告诉大人我们在此的消息的！”上官铭不会无缘无故知晓自己在这里布的局，必定是有人告了密。而很显然，这告密者如果不是那个神秘人，也必定晓得神秘人的情况。此人必定是知道于妈妈已然暴露的情形，想借上官铭之手来破这个局，并且掩饰身份。可现在盛怒中的上官铭是听不进自己的话的。

　　一听夜漪波澜不惊的询问，上官铭的怒火愈盛，口不择言道：“怎么还想迁怒别人吗？若不是有人通知我，不晓得你还会耍什么把戏？你还指望我会告诉你？哼！做梦！”

　　“大人！事关重大！你……”

　　上官铭蛮横地截断夜漪的话语，根本不想听她解释，只是强硬地说道：“我不管，你现在就把于妈妈请回来！不然别怪我不顾叔嫂之礼！”

　　“指挥使，你这样未免欺人太甚了！”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夜枫突然开口，他原本并不打算插手他们上官家的家事。但因着夜漪请求，才勉强答应了，如今上官铭竟这么不知好歹责怪夜漪，他哪里忍受得了！“漪儿，既然他们家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旋即转头对夜漪温柔地嘱咐。

　　漪儿？这哪是弟弟该称呼自己姐姐的？上官昊听得夜枫这么说，突然想起坊间对于夜氏辛密流言蜚语，看夜漪的眼神愈加森冷。

　　“枫，绿芜，你们先退下，我想跟上官大人谈谈！”

　　“漪儿！”

　　“小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可最终两人终是抵不过夜漪的倔强，带着旁人纷纷退出了园子。

　　“你想说什么？”上官铭冷冷地问道，丝毫没有了两人初见时那倜傥文雅的样子，倒像是罗刹附身。要是叫京畿那些个仰慕他的世家小姐看见了，可是都要惊得下巴掉下来了，京都第一佳公子上官铭原来也是会有生气的时候的！

　　“尚公子！或许我该这么称呼大人。”夜漪看着眼前这个俊朗清逸的男子，心中感慨。当初流落红尘，眼盲体弱处处惊心，这人是自己那些日子里所有的安慰跟阳光。自己始终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世来历，终究还是对不起他的，所以如今对自己的怨言也是应该吧！

　　“哼！你倒是记性忒好！玉珑！”上官铭想到这人的欺骗，自己的懵懂，不由怒上心头。之前自己就是一直被她当着猴子耍吧！他渐渐欺近夜漪身边，直直地看着眼前这叫自己魂牵梦萦皎若明月的脸庞，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

　　夜漪感觉到气氛不对，伸手要将这人推开。

　　上官铭哪里还容得夜漪拒绝，直接将人捞进了自己怀中，轻佻地抚着夜漪的脸颊。“我还以为，将军夫人的头衔已经满足你了！怎么还是不知足吗？可是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口气轻蔑得教人难过！

　　“放开我！上官铭！你我是叔嫂！”夜漪忍住心头的难过，急急地喝住上官铭猖狂地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

　　“叔嫂？呵呵！”上官铭勾起的桃花眼含着怒意，手上的动作却越加放肆，嘴里也没有停止对夜漪恶毒的讽刺。“你不是就喜欢这样吗？堂堂世家千金流落勾栏，难道你们夜家已经不堪到要用这种手段来招徕人心了吗？”

　　夜漪的脸色瞬间苍白。对于上官铭，她是心怀愧疚的。可这并不是她最初所愿。或许曾经，她真的对那个尚铭有过一丝好感，有过很所信任，甚至希望有一天可以再次与他相遇。

　　可命运似乎早在分别之时，就给他们各自画上了句号。两颗心，两个人，最难的就是互相猜忌，互相伤害。夜漪从来是个吝啬给与信任的人。这一刻，眼前的上官铭让她彻底伤了心，也绝了那最后的一抹信任。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任意伤害别人，以任何借口。

　　“你作甚么，给我放手！”夜枫见两人久久不出，始终有些担心，于是悄悄走近，却不料看到了上官铭放肆地欺侮夜漪，怒不可遏，内力化作掌风落向上官铭。

　　上官铭虽是习武之人，但软玉温香抱满怀，也不由放松了防备，等反应过来，夜漪已然挣开了他的怀抱。

　　“你个卑鄙小人，竟敢欺侮自己的嫂嫂！”夜枫拉过夜漪护在身后，瞪着上官铭的样子似要吃人，看来也是发怒了。

　　两边正在僵持着，绿芜突然跑了进来。

　　“不好了，小姐！于夫人不见了！”

　　“什么？”夜漪惊呼，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着了那人的道。自己在这被上官铭纠缠，那人整好借机劫走于夫人。如何是好？夜漪心中懊恼，思量着如何应对。

　　“你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好端端的，于妈妈怎么会被人劫持？”上官铭隐隐感到事态的不对，或许自己是真的冤枉了夜漪。

　　夜漪听到上官铭的询问，想到一些事，便委屈地哭了起来，“你，你们这没有一个人真正相信我。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会走，离你们上官家远远的！你满意了？”夜漪朝着上官铭哭吼着，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得。话没说完，看都没看傻愣住的上官铭，拉着绿芜跟夜枫走了出去。

　　上官家的新夫人跟小叔子争执负气回娘家了！这个消息在第二天传遍了京畿门阀之间，成了诸人的笑谈。夜漪偏执骄纵的名声也一夕间传遍了坊间，正落实了之前人们对于她无盐相貌的猜测。

　　而此时，被那些个门阀贵胄嘲笑的主人公夜漪，正淡定地在夜府的别院里准备着什么。

　　“漪儿，不想回去就别回去了！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只管安心呆在府里，一切有我。”夜枫看着回到夜府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夜漪出言安慰。

　　“我是暂时不会回上官府了！”夜漪转过身对夜枫说起。

　　夜枫开始听到夜漪不再回上官府，内心竟有种欣喜，或许这是夜漪离开上官家的一个契机，也是自己跟夜漪之间的一个契机。但这个欣喜随即被夜漪之后的话打破了。

　　“不过，我也不能留在夜府！”

　　“为什么？现在是上官铭对你不起，没有人会怪你的。”夜枫急急地追问，。

　　“夜枫，不是这样的。我想去南疆找上官昊。”

　　“什么？”夜枫不可置信地看着夜漪，“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上官铭这么对你，难道你以为上官昊因为你，断决跟他亲弟之间的感情吗？”

　　“不是的！夜枫，这跟上官铭没有关系。你听我说。”夜漪将昨晚自己想到的办法告诉夜枫。

　　其实昨晚她是故意对这上官铭发怒，故意负气离开上官府的。因为这样，才可以制造借口离开上官家，自己也可以由被动化作主动。那个潜伏在暗处的奸细才会放松警惕，这样于妈妈也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离开上官府的自己，在外人看来或许是个骄纵无礼的世家千金，根本不值得防备。自己就可以借机去南疆，把消息传给上官昊。

　　她特意写了一封信给上官铭，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也好让上官铭继续暗中寻找于夫人，又可以提防那个告密者，替自己在京中作些掩护。此事涉及上官家的命运以及上官昊出征的成败，相信上官铭是不会因私忘公的。

　　“不行！”夜枫听完夜漪的建议，立刻反对。他怎么可能放任夜漪一个人去冒险。打那次夜漪失踪以后，他就告诉自己，再也不会让那次的情况重演。可现在夜漪竟然主动要求离开，而且是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夜枫！你就让我去吧！只有我去，才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漪儿，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上官家即使有事，我也能护你周全！没有人伤害得了你。既然回来了，又何必去管他们的事！”

　　“不，不是这样的！”夜漪心里突然对这个弟弟生出了愧疚，她隐约感觉到了夜枫对自己的感情，可却无从回应。也许自己需要有个决断了，她这么对自己说，“夜枫，我是上官昊的妻子。从嫁给他的那天起，我就必须为上官家的利益着想。”灼灼地看向夜枫，夜漪这样说道。
　　“不，你要知道，你是可以离开的！父亲答应的，他…”夜枫想起之前夜如镜对自己说的话。

　　“夜枫不要说父亲。当初他让我嫁给上官昊，也是希望我能做个上官家称职的主母的！”夜漪打断夜枫的话，她知道自己的话现在夜枫听来，也许残酷，可也却是现实。无论怎样，自己跟他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何不乘早，挥慧剑，斩段夜枫这不伦的情丝，了了这段烦恼，他的人生还刚开始。自己这生，即使跟爱情无关，也是要护着姐姐跟他周全完满的。

　　“你不要用这些话来搪塞我。父亲明明说过，你是可以离开的。”夜枫此时的心就像被掰开撕裂一般，他一直在等夜漪。他一直以为，这样等下去，总有一天，他们可以在一起。可今天，夜漪却亲手把这个梦打破了！原来再执着的守护，始终抵不过世间世事的变幻。他好像听见什么东西碎了，再不复如初。

　　“你不想走，即使被这么欺负了，你依旧要去南疆。难道你是，真的爱上上官昊了吗？”他不想问这个问题，可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看到夜枫苍白了的脸，夜漪狠狠心回答：“是！”可她不敢直视夜枫近乎绝望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像在杀人一般，她甚至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怎么办？你是我弟弟啊！夜枫！我不想伤害你，但更不能毁了你，夜漪在心底对自己说。

　　“即使你爱上官昊，我也不会放任你去做这傻事！”夜枫强忍着转身不再看夜漪，快步离去，只留下吩咐下人的话语。

　　“好好照顾二小姐，不许任何人打扰，也不许二小姐出去。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也不要来见我了！”

　　自从夜漪出嫁后，夜如镜已经逐渐放权给夜枫。如今，夜枫已然成了夜家的绝对权威，听到他这么说，夜家诸人哪敢有半点怠慢。夜漪因此被变相地软禁在了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