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戮_神剑仙缘》猛玛象

8、八 人间境界

　　天剑趾高气扬地说，你们两个可曾得手？
　　天杀天玄同时不语。
　　然后，天剑目光如炬，燃烧着龙剑飞的脸庞说，你就是凡间号称天下第一，俊美无双的龙剑飞？
　　龙剑飞说，然也。
　　天剑蔑笑说，我见过不要脸的，但是没有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
　　比他还不要脸的我见过。天玄的语气如同他满身氤氲的山岚一样，飘忽不定，敌友莫辩。
　　我也见过。天杀说。
　　谁？天剑诧异地问。
　　你。

　　天剑说，我知道你们很早就妒忌我在玉帝心目中的位置了。
　　天玄说，我们并不嫉妒你的地位与仙品，我们嫉妒的是你的无耻。
　　天剑说，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而且我还在玉帝面前替你们两个求情。
　　有屁快放。天杀说。
　　天剑说，天玄你眼带桃花，在仙界开辟人间法界，自以为瞒天过海，可是岂能逃出玉帝的慧眼，天杀你监守自盗，私入藏天阁，偷练天煞手，还以为人鬼莫测？你们哪里知道我在玉帝面前废尽唇舌，好话说了几大川。
　　天玄天杀异口同声道，这些，你又如何得知？
　　天剑非凡得意道，你们以为我只会溜须拍马，难道就不会做些别的事。
　　天玄恍然大悟，我似乎忘记，你除了会溜须拍马，还会偷鸡摸狗。
　　一阵大雨忽然从天而落。
　　天剑的绝代风神，仿佛被淋得一去无踪。
　　在雨里，天剑手指捏成鸡爪状的避法诀，扑来跳去，如一只惨败的落汤鸡。

　　天剑的声音在大雨里忽然柔和而甜美，天玄仙弟，这是什么神奇的法术，我的避法诀竟然毫无作用？
　　大雨忽止。天玄哈哈大笑。
　　天杀说，这并非是他的幻术，而是他的口水。
　　天剑抹去满脸的口水，脸色居然有如童子般赏心阅目。他说，我知道你们两个不肯钦服于我，所以我特意带来一样宝贝。
　　天杀说，除了你的舌头是仙界第一活宝，你还会有什么宝贝？
　　天剑恍然未闻，只对龙剑飞说，既然你的剑光可以连挫我仙界二神，那就用你的剑光来取我的首级，请出手。
　　尊命。龙剑飞说。

　　一道金色的剑光悠然飞起。
　　天剑却向那剑光一招，大袖如虹，漫天飞舞。
　　龙剑飞的剑光，如芥子微尘，竟落在彩虹之内，渺渺无踪。
　　天剑转而质问天杀与天玄，你们是服也不服？
　　话音未落，天玄已出手。
　　天玄双手一招，五幢黑色的山峰，已如同五只飞隼投林的雄鹰。

　　仙界本是净土，没有一粒红尘。
　　山峰如鹰在天剑的头上盘旋飞舞，红尘泥沙萧萧而下。
　　天剑的脸色已隐在苍茫的雾色中，与草木同色。只是他的声音，依然如天籁悦耳，移山倒海，仙神俱会，你拿五岳来压我，我岂能惧？
　　天玄唯有叹息说，五岳还压不住你，我就取北海之水。
　　天玄的叹息蔓延成一片沧浪，在高处澎湃而泻，仿佛万腾奔流。

　　无数的力量在天空中凝结。
　　一双大手时隐时没在层层云雾中，移山倒海。而后如车轮般缓缓倾轧。
　　你们的法力只是烛火萤光，又何必做无畏的抵抗呢。天剑说。他的动作潇洒至极，大袖一分宛如云开月明，三山五岳，北海沧澜，已纳在袖中，小如蝇蚁。
　　天剑说，你们还有什么伎俩，都与我一一使出？
　　天杀冷哼一声道，乾坤五行袋是西昆仑至宝，能装日月山河，我们无话可说。
　　我跟你回去。天玄语气悲凉地说，只要你对这些人网开一面，他们只是平凡的人类，仙界的责罚，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永无轮回。
　　天剑漠漠无情地说，你为这些凡间的人类求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天玄的目光穿过层层的云雾，如一缕温柔的阳光轻弹在蓝翠仙的长发上，长发纷飞，嫣然美丽。他决然道，我情愿放弃我七千五百年的修行。

　　天剑大袖一抖，只说了三个字，不可以。
　　一道飓风从他的袖口里飞出。
　　大树连根拔起，房舍如同落叶。整快整快的土地被飓风吞噬得无影无踪。
　　龙剑飞和蓝翠仙坠落在飓风中，昏昏沉沉，身不由已。
　　蓝翠仙说，我们能冲出去吗？
　　龙剑飞向自己的身后一指说，你说呢。
　　冷风飕飕。天杀正抱着龙剑飞的一条腿，他的脸色已是一块快要融化的冰。

　　突然，一阵暖暖的气流传到蓝翠仙的腰间。
　　一只大手正揽住她的腰，一个如同石块般的大汉正站在她的身后，虽然他已是身不由已，虽然他的脸孔奇丑无比，可是他有一双温柔而明朗的眼神。
　　我是天玄，如果你不能原谅我，请用你的剑切下我的首级，我无怨无悔。天玄在她的耳畔秘密地说。
　　蓝翠仙挣脱了一下，可是大手的力量很紧，这不是法力，而是一种心灵的力量。
　　篮翠仙沉浸在这样的力量里面，已没有了力气。
　　温情脉脉如一点星光，温暖了飓风里的天昏地暗。

　　飓风似一条长龙，一路狂奔。
　　扫地的老者只是目光垂地，有如涟漪。仿佛长路艰辛，几多辛苦。
　　他轻稳地放下手中的青帚，伸出一双闪闪发光的指甲，在飓风上一点。
　　长龙顿时缩成一条小蛇，风暴顿时寂静。
　　闪闪发光的指甲捏住风暴的两端，轻轻一撕，乾坤五行的灵力刹那烟消风散。
　　人畜生灵，在风中飘飘荡荡，安然落下。
　　好大的风，蓝翠仙揉了揉眼睛，好象大梦初醒。
　　老者阴仄仄地道，乾坤五行袋的威力亦不过如此。
　　什么人？天剑说。
　　射天狼。

　　天杀的白眉突地一跳，青帝麾下三大魔神之一，射天狼！
　　射天狼说，我不是神，我是魔。
　　天剑战战兢兢地说，你意欲何为？
　　射天狼说，你说呢，我跟踪你们已很久了，天书与龙剑飞，我势在必得。
　　他的白发，一根一根透明而整齐地贴在脑后，仿佛不知历劫了几世的沧桑。

　　没有商量的余地么？天剑小声地问。
　　射天狼没有说话。
　　我将他们交给你，我走。天剑咬了咬牙说。
　　射天狼还没有回应，他仿佛懒得与人3讨价还价。
　　再加上乾坤五行袋？
　　射天狼淡而无味地说，这一次，我要拿走玉熙天书和你们所有的人头。

　　天剑笑道，你们说，他要拿走我们星神的人头，他是不是个疯子？
　　天玄说，他绝不是个疯子。
　　天杀说，是疯子，而且是一个很自以为，喜欢做梦的疯子。
　　对付这样的疯子我们怎么办？天剑目光狡黠地说。
　　那还用问。天杀说。
　　天煞手一挥，飞起一道经天长虹。
　　紧接着，天玄的幻术已附在虹彩后一面坚不可摧的星光法盾。
　　星光弥漫，杀气腾空。
　　天杀与天玄的配合，是秒到毫颠。

　　星光如织，一道道映在射天狼的脸上，已是致命的刀痕！
　　只是，射天狼咧了咧嘴，如织如絮的刀痕随即隐没在似笑非笑的皱纹里。
　　快走。天剑的身形突向后转，如风轮般，荡风叠云一串翻滚，径直落向云朵中停泊的宝船。
　　宝船似箭，直钻进密密匝匝的云翳。
　　射天狼恍如不觉，他不慌不忙地取出一枚修剪指甲的小挫刀。
　　挫刀精致得如同一朵小小的梅花。
　　射天狼用挫刀在小指上平平一挫，一点寒星一闪即没。
　　一声雷响。
　　天剑从碎似云片的宝船上跌下来。
　　他的脸孔保持着惊悚的模样，眉心上插着一只和挫刀上一模一样的梅花。

　　杀人一点梅。龙剑飞说。
　　射天狼忽然抬起一双重如石扉的眼皮，你就是龙剑飞？
　　是。
　　人人都说，你是俗世中的第一剑客？
　　很多人倒是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你从何而知杀人一点梅？
　　龙剑飞说，我看过一本书，名字叫做神兵谱，里面记载的都是仙与魔的绝技。
　　射天狼道，功夫只凭高低，不论仙俗，成魔成神，修的不过是功夫的志向，至于神仙，他们的一日真修，已抵过世上千年。

　　射天狼道，龙剑飞，你练的剑是不是叫做日月轮转秒剑生花？
　　不错。
　　日月轮转秒剑生花在神兵谱上排名第几？
　　排名第四。
　　排名第一的又是什么？
　　龙剑飞无限怅惘，喟然道，是一把刀，开天辟地鬼哭神嚎！
　　那我的杀人一点梅，排名又如何？
　　排名第九。

　　射天狼背负着双手，鄂然道，可惜，可惜。
　　有什么可惜？天杀道。
　　可惜你已经无法知道，我与龙剑飞这一战，是谁赢谁输。
　　射天狼的话音未落，天杀已仰面朝天地倒下去，他的眉心插着一只艳红的梅花。
　　暗施毒手，卑鄙无耻！天玄愤怒地说。
　　射天狼说，那你的幻术，又可曾昭告于人？
　　云中一阵静默,又传出一阵爽朗开心的笑声。天玄说，我打赌，龙剑飞一定会赢！
　　射天狼说，赌什么？
　　赌命。
　　射天狼的目轻柔地落在龙剑飞银白的剑衣上。

　　龙剑飞拍了拍剑衣上似柔则刚的锋芒，走出来道，看来这一战，势再难免。
　　流淌的汗水已透湿了蓝翠仙的衣裳。
　　当龙剑飞与射天狼的目光之间落下漫无边际的一层薄舞。天玄全身迅速隐遁在云雾之中。
　　一片一片地飘落的青色雪花，青色的雪花沾满了龙剑飞的剑衣。
　　青色的雪花已暗红如血，剑衣渐渐如红霞一样美丽。
　　射天狼说，天玄，即使你用尽身体上所有的鳞片，做成一副坚不可摧的宝甲，龙剑飞还是一样要死。

　　天玄不说话。
　　却是有更多的雪花向龙剑飞的剑衣贴去。
　　龙剑飞此刻已不能不出手。他感到了痛，天玄忍耐的巨大痛楚，化作他湿润的眼眶。
　　一道金色的剑光，恍惚飞出。
　　射天狼用小搓刀在剑光上一磨，剑光已破成千万缕温柔的阳光，留在他得意非凡的笑纹里。
　　然后，他用小刀在无名指甲上一搓，忽然指上生出一点梅花。
　　眨眼间，梅花已插在龙剑飞的眉心。

　　龙剑飞大笑着倒下去，他说，射天狼，你终于输了。话至最未，声音如银铃般响亮。
　　我输？射天狼不解地问。
　　不错。龙剑飞说。他的身体正像山脉一样隆起，一丝一丝血红爬满了他奇丑无比的脸孔。他赶快拾起一片云朵掩藏起自己的面容。
　　射天狼突然跳起来吼道，你不是龙剑飞！
　　移形换影，仙界最简单不过的法术。天玄其乐融融地说。

　　龙剑飞在哪里？
　　在这。天玄慢慢伸出手，放出亮闪闪的星光盾。
　　星光盾一分，龙剑飞从里面走出来。
　　龙剑飞目光莹莹地对射天狼说，你没有想到，天玄会代替我。
　　天玄说，他更没有想到一个神会牺牲自己，是为了一个凡人。
　　射天狼说，我的确没有想到，可是下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已经没有下一次了。龙剑飞一挥手，没有金色的剑光飞出。
　　剑光早已留在射天狼的笑纹里。
　　剑光如水，千丝万缕，轻轻流下射天狼的脸孔，剑锋汇聚，一剑穿喉。
　　射天狼倒下去。

　　最后胜利的笑容留在天玄的脸上，像流星一样灿烂。
　　篮翠仙轻轻抚摩他坚硬的脸孔，揭开那一层云雾。
　　不要。天玄说，会吓到你的。
　　告诉我，你是星神，你不会死去？
　　天玄微弱地说，谁说星神会死，我的四肢会变成青葱的山脉，我的血液会变成明澈的小溪，我的眼睛会变成鱼虾满载的湖泊，我的头发会变成鸟语花香的森林，我所有的灵力不会消散，会为你们在仙界撑开一个人间境界，你们会永远快乐而幸福地生活在我的怀抱里。
　　你一点也不丑，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温柔的星光。蓝翠仙说。她的泪水露珠般滴落进天玄的眼睛。
　　天玄兴奋地说，当你寂寞时，我的心会化成一缕星光来和你做伴。
　　别离是一种残忍。

　　山脉在崛起，森林瞬间覆盖一片郁郁葱葱，一条不知流自何处的小溪，潺潺汇出两座如眼眸般深邃的湖泊。而天玄的身体慢慢沉入泥土。
　　无人不潸然泪下。
　　天玄的灵力在消失，人们也在慢慢老化。
　　蓝翠仙的脸瞬间就纵横了三百年的光阴，她转过脸看龙剑飞，却是一个泪眼婆娑的老太婆。
　　美丽已经在她的脸上枯萎，只剩下明亮凝神的目光，目光里吹拂的依旧是美丽的春天。
　　龙剑飞说，我要走了。
　　蓝翠仙说，你走吧，不要再回来，这是伤心之地。
　　你的未来呢？
　　我会一辈子守在这里。
　　龙剑飞离开山村。
　　山村的人都来送行。
　　龙剑飞说，我想要一点礼物行吗？
　　说吧。村民们乐呵呵地说。风雨过后，阳光就在他们的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他们会在仙界中的人间活到九千九百岁。
　　我们要它们。龙剑飞指着一只牧羊犬和一只山羊。
　　然后，村民们目送一个绝世风尘的少年，背起一座石马，带着一只牧羊犬，一只山羊，向着昭昭风云中大步而去。拼命地挥动他们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