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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开罗屠夫 ...

  •   6月,拿破仑终于率领他的士兵回到了开罗。虽然他向督政府谎报说,在整个这次远征中他的损失没有超过 1500 人,但光是他在阿克一地,死伤和得瘟疫的将士就将近 5000 人。在向雅法撤退途中,不时有士兵当着他的面自杀。这是一件残酷的事,但更令我惊恐的是我发现自己的冷酷已经超过了我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当欧仁向我说起这件事时,我竟然可以无动于衷的继续批阅文件,连一个字都没写错。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尤其是经历过了恐怖的大革命,我的心远比一般的女人冷硬,但现在我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死去,好像感受不到任何情感一样,漠然而冰冷。
      6月14日,我和杜高站在开罗的门前,远远地可以看见依然静默神秘的金字塔。拿破仑笑着走向我们,他的脸上极力露出征服者的欢快和骄傲,但还是可以很轻松的看出他强颜欢笑的表情和眼里深深的焦虑。在他身后,那些从叙利亚归来的幸存者手持着从土耳其人手中夺下的旗帜,我知道他们想让所有人知道他们是获胜的。可是不幸的是我们都知道整个战役的经过和结局。百战百胜的神话已经在埃及这片土地上破灭了。
      埃及人列队在两旁,他们沉默着,好像一座座木乃伊。我慢慢牵起嘴角,迈步上前,姿态优雅,就这样站在拿破仑面前:“欢迎您凯旋,波拿巴将军。开罗一切安好。”
      “辛苦你了,卡斯特。”拿破仑眼里的忧虑似乎消退了不少,笑容里也少了几许疲惫。
      我微笑,静静的跟着他身后,就在转身的一瞬间,我清晰的听到人群中传来一个诅咒的声音:“开罗屠夫!”
      “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大概是看到了拿破仑不悦的眼神,杜高的脸色很不好,怒气冲冲的朝着人群喊道。
      人群静默着,好像一潭死水。杜高的话像一片落叶一样,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来。
      “是谁?!”杜高可能觉得很没面子,毕竟他是开罗的代理总督,现在却在拿破仑面前显出了他的无能和缺乏控制力。
      人群依然沉默,我看着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杜高,微笑着上前一步,沉沉的开了口:
      “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自己站出来。你们知道后果。”
      人群中开始骚动,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我可以很清晰的从他们的脸上看见恐惧和畏缩。我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悲凉,葛林若家族唯一的后人居然在开罗成了别人口中的屠夫。难怪我和富歇那么投缘,他不也被称为“里昂屠夫”吗?
      “我再说一遍,站出来。不然,你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就将是你们不能承受的。”我垂下浓密的睫毛,看着自己的手,干净白皙的双手上似乎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这算不算是一种堕落?我自己放弃了贵族的尊荣,甘愿堕落到这么一个地位。
      人群的骚动更加厉害了。就这样喧喧闹闹了一阵,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走了出来。我随意的打量了一眼,很健壮,也很桀骜,那双眼睛闪烁着野兽一般的光。在触到那双眼睛时,我的脸色一白,那是一种谴责的眼神,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眼就从里面看到谴责,但他分明在提醒我,提醒我犯的罪。我的喉咙一痒,重重的咳嗽起来,最近的身体似乎越发不好了。我一边咳着一边吩咐欧仁:“按惯例办吧。”
      “是,少校。”欧仁有些惋惜的看了看那个青年,他知道惯例的意思就是杀掉。
      “不,留下他。我很欣赏他,他很有勇气。”就在那个青年要被带走的时候,拿破仑突然出了声。我愣了一下,一转头就看见了他冷硬的眼神和怀疑的神色。我顿时明白,他对我起了疑心。他在怀疑他赋予我的权力是不是已经不在他手中了。
      “按将军说的办。”我用帕子掩住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憋得通红。
      “是,少校。”那个青年被放开了,我疲惫的不想再说什么。只是一边咳嗽一边机械的跟着拿破仑走。直到他说他要到波琳娜那里去。我这才离开,在此期间他没有单独和我说一句话,好像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上下级的关系,没有任何交集。
      我倒是很高兴拿破仑的这种态度,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一丝惆怅,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不甘心吧。我没有过多的纠缠在这件事上,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我着着急急的找到缪拉,拽着他问:“拉纳怎么样?他在哪儿?”
      “卡斯特啊,你吓了我一跳。拉纳受的伤不轻,但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要我带你找他去吗?”缪拉似乎瘦了一些,但体态看起来更优美了。
      “当然,谢谢你,缪拉。”我放松了一口气,笑着跟在了缪拉身边。缪拉长的还是那么漂亮,澄澈的眼睛像璀璨的水晶,嘴唇没有因为干涩而开裂,反而水亮润泽,像饱满的樱桃。看起来比我还精神。
      “你的脸色不太好,怎么咳嗽的这么厉害?”缪拉一边走一边扭头看我。因为他的个子比我高很多,所以他不得不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我似乎在一瞬间看到了一抹深情。我先是一愣,然后习惯的按了按太阳穴,可能是最近太累了,都出现错觉了。
      “可能是休息不好吧,这咳嗽有一段日子了。”
      “怎么没找医生看看?”
      “看过了,医生只说是累着了,开了一点止咳药,但我觉得效果不是很好。没事,不影响工作。”我笑着摆摆手。当时刚开始咳嗽时我还真找医生看了,那时候只是有些低烧,咳嗽、全身乏力,医生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所以就这么一直拖着,身体也就这么半好不好的。
      “回头我叫个军医给你看看。我们军队里有一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医术很好。当时的瘟疫就是他最先诊断出来的。”缪拉微笑了起来,轻轻柔柔的好像蝴蝶的翅膀。
      “谢谢你,放心,我身体很好的。”我笑着拍了拍缪拉的肩,虽然这个人和约瑟芬之间的风流韵事降低了我对他人品的评价,但不得不说这些朋友里他和我的关系甚至比我和迪罗克的关系还要亲密些,仅次于马尔蒙。
      “到了,你进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到了伤病员住的地方,缪拉知趣的停住了脚步,把拉纳的住处指给了我。我笑着道了谢,然后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走了进去。
      房间里光线很好,布置有些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和几把椅子。拉纳趴在床上,一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我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脸上淡淡的绒毛,窗外树木的阴影穿过玻璃,落进了他的眼睛里,看起来好像他的眼睛变成了黑色,如同最纯粹的黑曜石。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一下子就欢跳开了。嘴角都不禁弯了起来,脚步也变得格外轻快:“让,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拉纳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但当他转过头的时候,温柔的笑意已经绽放在了他的唇角,一如在里昂初见的那一次。没有通常的“对不起”和“没关系”,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我立刻知道我们之间所有的误解和隔膜都在一句话中消融了。
      “我好想你。”我坐到床边,自然而然的撒着娇,完全没有一点“开罗屠夫”的冷酷和无情,完全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我也想你。”拉纳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揽过我的脖子吻了上去。我闭上眼睛,他嘴唇上细小的裂口磨蹭在我娇嫩的唇上,带出一种特殊的感觉。他的舌尖灵活的钻进我的口腔,顺着内壁转了一圈,然后便开始寻找那娇嫩的舌尖,我顺从的跟着他火热的牵引,完全不在意唇边滑落的银丝。
      “兰斯,”不知不觉中,我被拉纳搂在了怀里,放在了床上,床并不柔软,咯人的程度和拉纳原来在里昂的那张破床有一拼,“我爱你。”
      “嗯,我也是。”我没有睁开眼睛,但可以感觉到他暖热的气息扑打在我的脖子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腰际一直蔓延到大脑。
      “我要你。”
      “好。”我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环着他的脖子,看起来更像是无言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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