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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阿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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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居大老板章祁豫很困惑。
坐在大堂柜台后,她眉头紧锁,模样严肃端庄,颇给人一种深邃的感觉。
另一边,几个伙计正窃窃私语。
“章老板最近怎么总在大堂坐着?她平日不是很少来前堂的么?”
“是啊是啊,难道咱们写意居人手不够?可这不是也没什么要忙的嘛?”
“笨!你们没看到最近主子常来吗?据说那才是写意居真正的主子诶!每回都是章老板亲自去迎接伺候,上回小六说话冲撞了那位主子,差点就被炒了鱿鱼,最后虽然留下来了,还是扣了三个月的月银,还被狠狠警告了一番……”
“唉……”忽听得一声叹息,她们回头一看,只见她们的大老板已然呈烂泥状趴到了桌上,眉宇间尽是哀怨。
哀怨?叫她怎能不哀怨!
她家主子虽是写意居的主子,却从来都很少在店里露面。即使来了,也要么是直接派人叫她,要么是默默在店里视察一番就走,几时像现在这样,隔三差五就跑来看一看,甚至是连着三天天天都来啊!
来了必去看凌公子,而且必然笑得光辉灿烂日月无光(在她看来),几乎晃花了她的眼。然而一旦离了凌公子,就又恢复到了平日那种压迫感极强的状态。
她家主子不是冷冰冰的类型,相反,是很爱笑的。但是章祁豫却深深的明白,面对不同的人,那笑的意义也大不相同。对待下属,水叶算是非常温和的,只要不触怒了她,便能常见她的笑容。可是跟了她这么些年,不知为何章祁豫总觉得,主子即使笑了,周围的气压也不怎么高,隐隐的还有一股极大的压迫感,迫使她一直保持着恭敬。
这大半个月来,主子频繁地出现在她面前,搞得她长期处在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生怕不留神一个不周到就惹怒了主子。触到水叶逆鳞的下场,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个同事的结果,还是不要想了。
问题是!
她家可敬可爱的主子,在凌公子面前是那幅模样啊!笑得温柔,笑得温暖,几乎把冬天的寒冰都融化的笑啊!她从来不曾见过那样的主子,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柔柔的感觉,便不禁要呆上一呆。这时候,她反应慢上半拍,不,就是三四拍也是不要紧的。等到一出凌公子的屋门,主子就立马又是从前的主子了,而她,就不得不迅速扭转自己的状态,接着保持高度紧张……
老天,这样的模式切换再多来上几次她会疯掉,一定会疯掉!
而且,主子啥也没说啥也没表示,就算她整天看着主子不自知的温柔,就算她再八卦也不敢问一句:“主子您是对那凌公子有意思么?”心里会想歪想八卦,表面上还要一本正经,甚至也找不到组织里的朋友来说长道短一下,章祁豫啊,那叫一个憋屈!
正愁眉不展,眼角瞥到门口进来的人影,章祁豫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仪容,堆出笑脸,迎上去:“主子,您来了。”
门口进来的人,正是水叶。
她点点头,“嗯,”环顾一下店里,象征性地问道:“生意怎么样?”
章祁豫恭敬地回答:“还不错,主要是玉器卖得比较好,最近卖出的木饰也多了些,”顿了顿,加上一句,“凌公子在里面。”
水叶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迎接她的是章祁豫带点狡黠的笑脸。有点哭笑不得,她摇摇头,抬脚往后院走去。
见她进来,凌羽站起微微福了福:“小姐。”
这几日她常来,对他不曾有过任何不满,总是温言软语。而且凌羽发现,她懂很多种木料的特性,似乎跟他讨论雕刻材质时也颇有兴趣。凌羽知道,水叶很美,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美丽。而她爱笑,对他说话的时候会翘起嘴角,颊边的酒涡深深,映着她的笑容,凌羽只觉得那美丽摄人心魄。她说话的方式与他知道的女人都不一样,自在,风趣,对他,仿佛是对一个朋友,没有丝毫把他当做下人的意思,即使是对着喊她“主子”的章老板,她也总是温和的。慢慢的,凌羽习惯了,也就不再紧张。
水叶笑了笑,走到他身边,看他手边忙活:“又做了什么?”
凌羽手里锉刀小心的一点点动作着,答道:“想试着做大件一点的,不然也浪费这里这么多好木材。”
水叶伸手摸摸他正雕琢的木材:“桦木?”
“嗯。”凌羽点点头,“桦木质密,纹理纯细均匀,适合小型的雕刻,不过比起我从前做的簪子挂件,也算大了。”
他停了手,微微有点不安:“只是,很久没有做过了,我不知道能不能……”
“不用担心。”她冲他安抚地笑,“这儿木材有的是,慢慢来就好了。”
“…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笑,他就渐渐安下心来。
她打量着屋里放着的木材和凌羽用的工具,忽然蹦出一句:“凌羽,你教我雕刻吧!”
“啊?”凌羽瞪大了眼睛,教她?
“嗯。”水叶面上浮出一丝苦恼,“娘亲的生辰快到了,要送礼物的呢。以前经常在外面跑,就时常觅点平时见不到的东西给她,可是近年事情多了,远门出得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了。”
“这……”凌羽犹豫着,有些为难的说:“雕刻不是很简单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好……”猛的想起这话可能会让水叶不悦,赶忙解释道:“不是,小姐我不是说您那个…那个学不好…只是,只是…”
看着他结结巴巴面红耳赤急着解释的笨模样,“只是”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水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好了好了,我也不是说你就非得教会我不可,学不学得会那是我自己的事。我只是希望你能好歹教教我指点一下,我也不是要雕出什么特别精美的玩意儿来,简单点就好。我娘亲她反正…也不会在意的。”
什么?不会在意?凌羽惊讶地抬头,难道……
瞧他眼里满满的疑惑,甚至还慢慢转化成同情,水叶便猜到他想的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的意思是,只要是我用心准备的,娘亲就会高兴。具体是什么,她不会在意。”
是这样。
凌羽这才松了口气,转而问道:“那,令堂的生辰还有多久?”
“两个月。”
“这样啊。”凌羽皱起眉头,“如果是像以前我那样日日学着做的话,简单些的摆件应该没有问题。可是小姐平日忙着,夫人生辰送小饰物又不合适……”
“那我就每天来找你好啦。”水叶倒是很豪气,挥挥手,“大不了这两个月推掉些事好了。一天两个时辰够不够?”
看凌羽一副惋惜的眼神,“三个?”
再看,“四个时辰?!”那就是一天八个小时了啊!再怎么腾时间也不可能一天八小时都耗在这上面吧!
见她惊诧的样子,瞪着大大的美目,一脸的不可置信,凌羽悄悄笑起来,最后决定还是不逗她了:“小姐忙的话,每天两三个时辰的练着应该也很足够了。况且小姐天资聪颖,两个月做出合意的物品必然是没有问题的。”前提是简单的。
“你可别抬举我,”水叶苦瓜着脸,“我可不知道我在这方面有没有天赋。”
配毒她是拿手,至于雕刻,那就是个未知数。想到拿这个作礼物也是因为最近看多了凌羽的作品觉得有兴趣了而已,只是这么多年的习惯,送给娘的生日礼物总是亲手做,或是满大江南北的去淘来。只要自家娘亲生日过得开心,具体是什么,她安心王府里可没人在意。
“那我以后就拜你为师啦。”水叶眨眨眼,冲凌羽说。
“那怎么敢!小姐,这本是我份内的事……”
“哎呀,以后就不用叫我小姐了,都成师傅了呢,”水叶调侃地笑,“对了,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水叶。”
“水叶?”凌羽暗暗记下了,真是,好听的名字呢,除了…稍微有点男子气。不过,是因为姓的缘故吧,才会带上那种脂粉感。
“嗯,水面的水,叶子的叶,很简单的。”
“水小姐……”
“唉你怎么还非要加上‘小姐’这个词?不可以叫名字?嫌弃我么?”不知不觉,水叶竟用上了现代时朋友们互开玩笑的词。
“不不,怎么会!”凌羽赶忙摇头,怎么会嫌弃她……虽然总觉得这个词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凌羽想想还是改口了:“那…阿叶?”
耶?本意是让他叫水叶的。不过,这样也好。
于是水叶满意地点头,“嗯,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