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错位》最后一株紫丁香

6、原来只是错位了

　　第二天中午，孟紫岚正在房间里整理东西，王副局长打来电话，说直接负责项目的赵副院长要到山东参加一个信息会议，会顺便到G城，让她多留几天。赵副院长只呆了一天就起程去了上海。下午，孟紫岚来到海边，看见何雨峰正在远处散步，时而欣赏夕阳，时而弯腰捡起一两粒光滑的石子，她迎了上去，说：“怎么，你也不用回办公室吗？”

　　“今天不用了，累了几天，来这里放松一下。你还好吗？”

　　“不错。”孟紫岚与他并肩走在沙滩上。

　　何雨峰问：“决定明天回去？”

　　“是啊，得回去汇报会议的事情。”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何雨峰惋惜地说。

　　“你什么时候回去？”孟紫岚问。

　　“再过几个月。”

　　“她来不来看你？”

　　“芊芊？不。”

　　“你应该邀请她来。这边这么好。到了暑期，北京很多单位要放假，她可以乘这个机会来看看你。这里是渡假的好地方。”

　　“我邀请过，她不来。”

　　“为什么？”

　　“不知道。不过她一向不太喜欢参加我的活动。”

　　“瞎说，不是经常和你一块参加周日的活动吗？好多人都说，你们两个手拉着手来，手拉着手走，亲密得不得了。和心爱的人打球一定很快乐。在夏威夷的那几个晚上，我总是一个人到海滩上。那时，我想，将来我有了钱，一定和心爱的人再去一次，看看写在海滩上得字还不在。”

　　“你在海滩写得什么？”

　　孟紫岚看了何雨峰一眼，微笑着望向远处的大海。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在不远处看着你。好像是在和海浪比速度似的，海水涌起的一霎那，你飞快地在沙滩上写着什么，可是没写两下，便站起来，忧郁地走到沙滩的另一头。”想不到他也在观察她举动，就像她对他一样，孟紫岚不由地凝视起他的侧影。何雨峰轻轻笑着，回视着她，说：“忘了听谁说过，说在海水涌起的一瞬间，写下爱人的名字，大海就会把思念带给远方的爱人，是这样吗？”

　　孟紫岚笑笑，没有回答。他不知道，那天她写下的正是他的名字。

　　到了房间门口，何雨峰伸出手，说：“握个手，让我们道别吧。”

　　孟紫岚把手放在他的手里，他轻轻地一握，就松开。她突然说：“何大哥------”

　　何雨峰问：“还有事吗？”

　　“如果没有什么很急的事情要处理，可不可以到我的房间坐一会儿？”何雨峰犹豫地看着她。她说：“其实也没有什么，要是忙就算了。”说着要关门。何雨峰把手支在门上，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此时此刻，唯一可以占居我的心的，就是你的离别。”

　　“何大哥------”她感动地叫着。何雨峰却躲开她炽热的目光，在窗边坐下。孟紫岚关上门，坐在对面，目光始终围绕着他。

　　“小孟，还记得我们初识的情景？我记得那天来了很多人，大家都在笑着、谈着，独有你始终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好像平庸的画里的一个小点缀，和周围的环境很不协调，却又使这张画变得生气勃勃。你很爱那份工作，很认真，可是谁不爱繁华和绚丽？你的眼神却又告诉我：这个环境让我烦透了，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去追求自由和梦想，我不在乎会失去，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追求理想更让我高兴。对于你周围的变化，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闯入者，你都不会放过狠狠地研判他的机会，就像现在一样，用那双善于思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人，着摸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未必如你说得那么好。有时候还会产生错觉，就好比现在和你面对面地坐着聊天，总觉得这种景像很熟悉，好像从前的某一个夜晚我们也像这样聊天一样。”

　　“我也是，觉得好像几年前就认识你。”何雨峰思的目光在孟紫岚的脸上搜寻，努力回，说：“有一件事我一直弄不懂。那是在我当老师的时候，有一年夏天，我带着几个学生到上海的郊区玩，住进当地一家小旅馆。一天晚上，大约也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听你的口气好像是要讲鬼的故事，别吓我好不好，我可不敢睡觉了。”

　　何雨峰轻柔地握住孟紫岚的手说：“不是吓你，也许只有你才会帮我解开迷团。我有一个女学生，叫卢子衿，她不是由正常途径进得学校，而是在二年级时转来的，听说从国外刚回到。这个女孩子性格开朗、爱说爱笑，不久就和古芊芊一样，被公认为校花，可是，却比同龄人要成熟，经常说一些出人仪表的话。那天晚上，她突然走进我的房间，给了我一件东西，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她给了你什么东西？”孟紫岚问。

　　何雨峰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绾着红丝线的平安扣，放在孟紫岚的手里，说：“就是这个。”

　　“她给你这个干什么------”孟紫岚正要问，忽然脸上露出古怪地表情，看着何雨峰。

　　“怎么啦？”何雨峰立刻问。

　　“该不是她喜欢你吧。”孟紫岚说：“学生喜欢老师是很平常的事，送给你这个，无非是想向你表达爱意，这个平安扣应该是一对儿才对。”

　　何雨峰转开头，轻轻地说：“我知道，可是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她的话。”

　　“什么话？”孟紫岚奇道。

　　“她把这个东西放到我的手里，忧郁地说，‘何大哥，我就要去了，请你替我保管好这个平安扣，五年后我再来向你索求。’我问她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东西，她说‘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本来以为可以在你认识她之前让你爱上我，没想到她还是早了我一步。何大哥，此时我们无缘，但是五年后事情会有不同，我在北京等着你，请你一定一定要来北京找我！到那时，如果我不记得，请你把这个东西带在我的脖子上，我就会想起一切。千万别忘记了！’说完就跑了出去。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孟紫岚晃如在梦里，喃喃地问道：“这件事和我有关吗？”

　　“紫岚，我记得你脖子上也带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平安扣，是吧？”

　　“是的，这是妈妈买得，我从小就戴，有什么不对吗？”

　　“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可以。“她摘下平安扣，交给何雨峰，他拿着仔细端详。

　　“紫岚，你去过南京吗？”

　　“没有。去古都南京一直都是我的梦想，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你没找过那个女孩子吗？”

　　“没有。”

　　“为什么？”

　　“我以为那只是个小插曲，女孩子说不定遇到了什么事，或者回了国外，而且那个时候我还有家，不允许我寻找她。离了婚，才有机会仔细想这件事，所以带着试试看的想法来到北京。紫岚，你有没有姐妹？”

　　“没有，我实在想不出一点和这件事有关联的事。”孟紫岚遗憾地说：“我有个妹妹，虽然说和我相貌相像，不过她去年才上大学，也不是南京，而是上海。”

　　何雨峰把平安扣还给孟紫岚，说：“也许纯属巧合。好了，很晚了，明天你还得早起，我不打挠了。”

　　“何大哥------”孟紫岚站起来将他紧紧地拥住。从她的眼睛里，他突然读到一种新奇地东西，像火一样炽热，他吃了一惊，慌忙瓣着她的手说：“紫岚，不要这样，不行！”

　　“为什么不行？是因为古芊芊，还是因为我不好，不配？”

　　“不是因为你，是我不行，不能接受你的感情，原因刚才已经对你说过，我来北京不是为了古芊芊，而是为当初对子衿的承诺。”

　　“可是为什么还要接受古芊芊！”她抗议地问。

　　何雨峰黯然地说：“紫岚，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和她在一起，只是因为------因为子衿，我总是能从她的身上找到子衿的影子。古芊芊对我很好，好得不能用语言形容，从来没见过像她那么善良、真诚、执著的女孩子。为了我，她拒绝了一大堆的求婚者。我于心不忍，就对她说，给我三年的时间，如果还找不到子衿，我就放弃，和她开始新的感情。所以在外她虽以我的女友自称，可是我们从来都是以朋友相待的。”

　　孟紫岚激切地说：“我也可以等，不要说三年，就是十年、二十年我也会等，何大哥，你会接受我吗？”

　　何雨峰把她轻轻地推开，凝视着她，目光里闪烁着一簇很柔软地东西，但是那不是爱，而是一种混和着惊奇和惋惜的神色，就好像一位兄长，因为不得不打破妹妹的梦想，而流露出惋惜和同情。他轻轻地说：“紫岚，你很好，很迷人，我很喜欢你，就像兄长喜欢呵护妹妹一样。可是请原谅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因为一个人的心不可能无限地分给不同的人。古芊芊已经替我妄担虚名很久了，我不能辜负她。还有子衿，给我平安扣时，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悲伤和绝望，至今我还能听到她的哭泣声。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知道她的伤心和我有关，我一定要找到她，问清楚。如果------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伤害到她，我会好好补偿，不让她再受委屈；如果上天注定我们永不相见，几年的寻找也算对得起她了，以后也不再想她了。你很像她，可是像归像，终究不是，我不能把你当成她的影子，对你不公平，所以，我能给你的就只剩下一个兄长的祝福。”说完，他走出了房间。

　　看他一点一点地走远，孟紫岚感到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血不停地往外涌，几乎让她昏倒。她哆嗦着摸索到一支烟，想点起来，却不经意碰到放在桌上的平安扣，她机械地拿起来正想戴上，突然间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似的，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