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错位》最后一株紫丁香

15、昔日重来

　　因为面试，孟紫岚比其他人到得晚。下火车后，根据萧斌在电话里提供的地址，她找到宾馆。宾馆坐落在半山腰上，三面环树，一面是大海，在房间可以听到海浪敲打岩石的声音。孟紫岚的房间两面都有窗子，一面是海，一面是绿油油的菜地。她喜欢这样的房间，很感谢同学们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了她。

　　换上蓝色的长裙，她把头发披在脑后，站在镜子前歪着头瞅着镜子里那个调皮俏丽的影像，嘴边含着笑。走廊响欢快的笑声，其中一个抓住她的心，那笑声很富有特质，似乎在最快乐的时候，那柔软的南方口音中也夹着一丝淡淡地、挥毫不去的忧郁，无需见到他，你已经被那声音深深地吸引。那是何雨峰的笑声，她听过无数次，自从到东南大学后，她发现独坐的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寻找他的笑声，每天早晨、每次沉思后的惊醒，都在寻找着。

　　他们在说一件有趣的事情，一路笑声不断，向她的房间走来。孟紫岚微笑伸手开门，突然心一动，笑容嘎然凝结在脸上。她迅速转过身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景像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记起三个月前在G城的事情，有一天晚上，她穿着同样蓝色的长裙站在镜子前自我欣赏，走廊里也响起何雨峰的笑声，也这样，开朗中带着淡淡的忧郁。一种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

　　江月明敲着门，说：“子衿，收拾好没有？我们要下去吃饭了。”

　　她惊恐地盯着门。方若兰也喊道：“子衿，在里边吗？”不知道是哪个男生等得不耐烦了，不停地敲着门，孟紫岚觉得每一声都像擂在她的心上，震得心脏突突乱跳。她慢慢地打开了门，看见大家正惊奇地望着她。

　　“你没有不舒服吧？”萧斌关切地问。

　　孟紫岚目光迷茫扫过他，落在何雨峰的脸上。

　　“发生了什么？”方若兰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急忙问。

　　她盯着何雨峰，什么也没说，他发现她的脸和嘴唇惨白如纸，瞳孔似因恐惧而张大，焦急地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太疲劳了？”

　　萧斌想扶住她的胳膊，孟紫岚退开，机械地迅速关上门。萧斌猛烈地敲着门，大声说：“子衿，不要这样，我们出来是要开心的，你不快乐，我立刻陪你回去，如果是身体不舒服，我去买药，只是不要这样，开门好不好？”

　　“萧斌你怎么这么激动？”有人问。

　　“不是我激动，你没看见她的样子吗，好像中了魔，把她一个人留下我怎么放心！我要留下，子衿不开门，我就站在门外陪着她，万一有什么事，不至于大家不知道。”

　　“也好。”何雨峰低沉地说，这时，孟紫岚再将打开门，脸上一片空旷，像一幕话剧演到了结尾，随着音乐的消失，演员的不再激动，呆呆地站立着等着谢幕。

　　“子衿------”萧斌急切地说。

　　“对不起，扫了大家的兴，”她说：“刚才我的胸口突然有些痛，老毛病了，不碍事。”说着拉上门，独自走在前面。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关切地讯问，孟紫岚说不打紧，过不了多久会好的。

　　第二天，孟紫岚不再喊胸口痛，大家都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只有萧斌依旧担心孟紫岚，始终陪着她。自从表白后，大家有了默契，把孟紫岚交给他不再打挠。何雨峰很平静，让孟紫岚迷惑，从那张脸上，她什么也看不到，没有爱，没有疼惜，没有眷顾，没有遗憾，把她转让给他的别人。但是无所谓了，时候没到，她不能要求什么。对于萧斌的关心，她很感激，可惜她已经不再是二十岁了。

　　大家玩得很开心，大部分时间泡在海里。傍晚，大家到一家颇有名的露天小饭馆吃海鲜，杯光交错，笑语喧哗，一直闹到深夜。之后，相互扶着在大街上唱歌，引得路人不时地回头。何雨峰像平时一样笑着。

　　回到宾馆，孟紫岚走进自己的房间，在黑暗中，点燃一支烟。

　　窗外月光正明。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只有海浪的声音在脚下时近时远。今天是七月十四号，正是这一天，她回到了“过去”，也许此时该走了。平安扣在月光地照耀下膨胀起来，里边像水一样的东西逐渐连成一体，发射出晶莹圆润的绿光。她纂着平安扣，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轻烟绕指，袅袅而起，将她笼罩其中。她想睡觉。

　　突然电话铃尖锐地响起来，犹如一道火蛇划过天空。她一惊，平安扣滚落到地上。

　　是萧斌，想知道她好不好。她简单地回答说了声“好”，就挂断电话。拣起平安扣，又感到了热，但是她没有让自己被迷惑，而是直奔何雨峰的房间。何雨峰吃惊地问：“有什么事吗？”

　　“能让我进去吗？” 孟紫岚问。

　　何雨峰退开，跟着孟紫岚走到窗边，说：“坐吧。”

　　“不用了，时间不多了，我想和你告个别。”孟紫岚说。

　　“现在就要回去吗？”

　　“是的。”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说。

　　“经理不是说等到你旅行完再回去吗，何必这么着急？你一走，大家的情绪会受到影响，尤其是萧斌。这次旅行其实是他专门为你安排的。”

　　“我知道，不过------你只说这些吗？”

　　“是的。我对每一个学生都是一视同仁。你们都还是孩子，只能看到事物的表面，不知道深意，我虽是你们的老师，却不能事事帮忙，有些主意得由你们自己来拿。在学校谈恋爱并不好，会影响学习，而且在学校里谈的恋爱大部分都以失败告终。萧斌是个不错的男孩子，不过，你们能不能等毕业之后再考虑这件事？”

　　“只有这些了吗？”她问。何雨峰看着她，她报以轻柔地一笑，摊开右手，说：“可不可以拿着这个东西，就算暂时替我保管。”

　　“这是不是你一向带在脖子上的玉坠子吗？”何雨峰接过去问。

　　“是我的护生符，我很小的时候就戴着它。”

　　“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什么不自己保管？”

　　“将来我再告诉你。”

　　“子衿，你究竟要说什么？”何雨峰迷惘地问。

　　“何大哥，我就要去了，请你替我保管好这个平安扣，五年后我再来向你索求。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本来以为可以在你认识她之前让你爱上我，没想到她还是早了我一步。此时我们无缘，五年后事情会有不同，我在北京等着你，你一定一定要来找我！那时，如果我不记得，请你把这个东西带在我的脖子上，我就会想起一切。千万别忘记了！我叫孟紫岚，不是卢子衿，一定要记住。”她的声音很平静，可是眼角滚下一行晶莹如玉的泪珠，珠花落到地上，四散迸射。一种不祥的预感抓住了何雨峰，他想说话，可是她摇了摇头，说：“不要多说，没时间了，千万记住我的名字，不要弄混。”

　　“可是你究竟要去哪里，以后不回学校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孟紫岚没有理会，目光里满是忧伤。她的嘴唇哆嗦一了下，问道：“你的心里可曾有我？”他被镇慑了，“是的”两个字从口里溜出来。听到这句话，她凄楚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何雨峰追到走廊上，却不见她的踪影，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她临别时的那句话不停地在回旋着：“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