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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错 ...

  •   她的故事始终是错,延着错误的方向,进行着错位的感情、错位的生活和错位的时空。

      陈玄是她的第一个错,错在最初那不经意的一回眸。

      辞掉银行的工作后,经人介绍,孟紫岚在北京一家部级单位找到工作。这里视野宽,业务广,接触的都是国内外上层人物,工作富有挑战性,把她潜藏的活力调动起来,她怀着激情开始了梦想中的生活。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双边处长陈玄走到孟紫岚所在的综合处,对陆处长说:“我们有一个接待任务,处里人手不够,可不可以借你们的孟小姐几天。”陆处长一口答应。

      结果,孟紫岚“一去不回头”,成了双边的人。

      陈玄三十上下,个子不高,有一米七,对一般地男人而言,这个尺寸有点寒酸,对他,却丝毫没有造成影响。初次见面的人被他骨子里的傲气折服,常常忽视他的个头。事际上,他是个毅志坚定的人,做事一丝不苟,对处里的职员只论工作能力不论其他,因此得了苛刻的名声,让人觉得有些冷酷、不通情达礼。起初孟紫岚有点怕他,日子一久,发现他对工作的认真程度和自己相符,于是体会到合作的乐趣。

      陈玄借她不过觉得她工作踏实,后来觉得她与自己意气相投,工作一丝不苟,便有了些器重。分派任务时,如果遇到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总会给她些些提省。孟紫岚是个要强的人,觉得这些超出了她承受的范围,有些不安,因此做起事来分外卖力,陈玄的表扬对她来说越来越可贵。

      陈玄时常勉历她。有一次他们路过一段新修的道路,他指着位于高速路旁边的一棵老榆树说:“当初修路的时候,别的东西都被铲平了,独有留存了下来。它盘根错节,根深地底固,已经几十年了,人们觉得锯掉实在可惜,所以得以保留。作人也是一样,站得住,立得稳,别人便不敢轻意打你的主意。”

      直到现在,孟紫岚依然记得他第一次带她到机场接英国剑桥大学副校长的事。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她心思不宁,有史以来,她第一次到机场,第一次迎接一位世界重量级人物,心潮起伏澎湃。陈玄看出她的不安,说:“你得习惯,这是我们工作中不可缺少的一项。从事国际合作,每个人都需要具有一定的综合素质,包括外交礼仪、得体的语言、灵敏的反应、与各方面协调的能力。我要求处里的职员个个都能独挡一面,你也一样,初开乍到,我可以带你入门,但是你要尽快熟悉起来,因为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可能每次都陪你。英语怎么样,很少听你说。”

      孟紫岚红着脸说:“在学校的时候还可以,后来进了银行几乎不怎么用了。”

      陈玄皱了皱眉,说:“这可不行,外交的第一项,语言必需过关,你得多学习,否则,恐怕呆不住。”

      “嗯。”孟紫岚忐忑不安地说。

      第一次接待任务对孟紫岚说又兴奋又难过,在语言上和陈玄的要求差了一大截,做起事来跌跌绊绊。从此除了本职工作外,她努力学着英语,几个月下来,说不上熟练,至少可以勉强撑起一面。看到这种情况,陈玄的不满意逐渐变成赞赏,两个人的合作也渐渐地丝丝入扣。

      直到有一天——那是个彩霞满天的黄昏,把大会所有的外宾送到机场后,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好,聊了很多,孟紫岚第一次知道陈玄工作外的事情。

      陈玄受过很高的教育,骨子里带着北方的大男子主义,认为男人的事业在外边,女人的事业在家里,如果不能把家打点好,就是失败,和他越亲近,越能感觉到这一点,结果导致情感受生活一直不合协。初恋失败后,他很快心拾起萧索的心投入工作。在工作中,认识了第一位夫人,是一位博士生。两个人结婚不到一年,他被派信美国学习,夫人不甘寂寞,出外打球时与一位生物学博士一见倾心。陈玄学成归来,却再也无法挽回妻子的心,于是平静地分了手。有半年的时间,他都是在浑浑恶恶中渡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前妻给他带来的打击差不多淡化,对爱情的幻想也逐渐消失。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这位夫人。现任夫人比他小很多,娇生惯养,飞扬跋扈,虽然很爱他,却不会表达,时常使性子,弄得家里鸡犬不宁。陈玄是个工作狂,半点也不帮她,从怀孕到临产,全靠她父母帮着打理。孩子生下后,俩人的磨擦渐渐多起来,他也越来越不喜欢家里沉闷的气氛和纸尿布倒处乱扔的邋遢。

      孟紫岚谈到自己的往事。她的生母去世得很早,父亲再婚,继母带来一个与她妹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和她们姐妹处不来,经常吵架。两个大人开始还相互体谅,日子一久,摩擦出现了,家的气氛荡然无存。

      那天晚上,当车子停在孟紫岚的租得房子下时,她还沉浸在陈玄的叙述中,听他说“到你家了”,她在不经意间一回眸,恰好遇上陈玄漫不经心的目光,两个人的心都是一突,迅速别开头。

      九八年年底,陈玄在海口参加亚太农业会议,孟紫岚和小洛随行。小洛不属双边,是李局长的秘书,因平日里工作尽心尽责,李局长便借着年底空闲的机会让陈玄带她到海南渡渡。

      小洛和孟紫岚同年,孟紫岚喜欢锻炼,身体健康而丰满,越运动越有活力,吃完晚饭,常常出去逛夜市,欣赏海南的夜景。小洛的身材比较瘦小,有时跟着孟紫岚,有时则回房休息,这时孟紫岚便跑到陈玄的房间,软磨硬泡央求他一块出去。忙时,陈玄给会议的接待人员打电话,让他们陪她,有时间时,便陪了她同去。那一段时间孟紫岚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脸上经常红扑扑的,眼睛因兴奋而闪闪发光。陈玄戏谑地说,她的眼睛像两只大灯泡,孟紫岚则斜眼乜着陈玄,一副着恼的样子,陈玄哈哈大笑,说:“真是个小孩子啊。”

      三亚是海南省最干净、最美丽的城市,四季如春,倒处是莺啼燕语。最后三天,会务组安排参会的代表到三亚观光。晚上,就在靠近海边的“四季大酒店”入住。孟紫岚和小洛房间面临着大海。

      夜晚,海风吹拂着波浪,轻抚着岸边寂静的沙滩。飘动的人影时而近了,聚在一起,轻声谈论着,时而远了,如雾一般消失在灯火深处。孟紫岚提着鞋兴马由缰地跑来跑去,时而追逐着浪花,时而沿着海岸线奔跑,一边欢声尖叫着,在沙滩上洒下一串伶俐的笑声。陈玄站在离水比较远一点儿的沙滩上,温柔地凝视着她。她挥着手,向他奔跑过来。

      “为什么不下来,这里的沙滩多柔软,水这么美。你舍得离它这么远?”

      小洛站在陈玄身后嘻嘻地笑着,说:“他不会游泳。”

      “我也不是很会,但是在沙滩上跑跑也是很好呀。”

      “你们去吧,我给你们看着东西。”陈玄笑着说。

      孟紫岚和小洛递了一个眼色,两个小女孩各持了他一只手,不管他怎么叫喊,只是拉着他向浪花冲去,大声欢呼着。

      “好了,好了,小孟,小洛,走吧。长途拨涉过来,亏得你们还有精神,我可累了。”

      “我也累了,可是小孟总是不知疲倦。”小洛放开陈玄的手,说。

      “好吧”。话虽这么说,孟紫岚还是不肯放开陈玄,拿眼瞅着他,只盼他改变主意,多陪她一会儿。

      陈玄违拗不得,只得说:“你喜欢在沙滩上玩,就再玩一会儿吧,我送小洛回去。”

      孟紫岚只好放开陈玄,提了鞋,跟在后边。

      “穿上鞋,小心扎着脚。”

      “不好。”孟紫岚执拗地说。

      “穿上。”陈玄拉下脸。

      “不。”

      陈玄从她的手里拿过鞋扔在地上,看着她。

      孟紫岚不情愿地套上鞋,站起来,用牙咬着下嘴唇,一脸的不乐意。陈玄瞪了她一眼,转身和小洛走在前面,孟紫岚慢吞吞地在后面跟着,不停地左顾右盼,一会说要去路边的小商店看珍珠,一会儿又嚷嚷着肚子饿。小洛扭头笑着说:“你喜欢闹就闹吧,我可累了。陈玄,你不要陪我了,路上游人这么多,丢不了。你陪好她,否则今天晚上我别想睡觉了。”

      “那怎么行,这么漂亮的小女孩被人拐了去,我拿什么还李局。”陈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我可没惹你,惹你的人在后面呢。”小洛指着孟紫岚向陈玄抗意。

      陈玄回头瞟了一眼孟紫岚,说:“小孩儿脾气,不用管她。”

      孟紫岚一听,索性赖在路边不走了。

      “算了,我是姐姐,她是妹妹,你狠得下心,我狠不下心。”说完自己扬长而去。

      陈玄目送着小洛远去后,转过身来看着孟紫岚,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左右摆着身体。 “好了,小洛走了。你要去哪儿?”

      “如果你舍不得她,追上去好了。”

      “什么话。”陈玄沉下面喝叱着说。

      孟紫岚以为陈玄真得生气了,慌忙说:“我只是开玩笑。”

      “开玩笑,开玩笑。一天到晚都是孩子气。饿了吗?晚上没吃好是不是?”陈玄柔声问。

      “嗯。”

      “不想吃海鲜了?”

      “好几天没吃面食,我老觉得吃不饱。”孟紫岚直爽地说。

      “我们到街上逛逛,你想吃什么,我们买一些来。”

      俩个人一直逛到深夜才回到宾馆。宾馆里依然灯火辉煌,客人们三五成群,聚在大厅里,酒巴间吃宵夜的吃宵夜,喝酒地喝酒,聊天的聊天,兴致勃勃的。

      玩了一晚上,孟紫岚很兴奋,在电梯里叽叽呱呱说个不停。陈玄的兴致也不错,微笑地聆听着。走到陈玄的房间门口,他打开门,转身想和她说“晚安”。孟紫岚探头向陈玄的房间看了看,里边一片狼籍。便说:“你的房间可真乱。”

      “习惯了。在家里也是这样。”陈玄苦笑着说。

      “噢。”孟紫岚说。

      陈玄闪开门,对她说:“既然你这么感兴趣,进来坐一会儿吧。反正我被你折腾得也睡不着了。”

      孟紫岚走进陈玄的房间。陈玄没有关门,让房门大开着。

      “喝点什么?”陈玄问。

      “不喝了。已经吃得很饱了。”

      陈玄给孟紫岚腾出一个位置,让她坐下。自己脱了鞋,光穿着袜子。

      “你坐一会儿,我把笔记本关掉。”他伏下身,跪在地上,努力探着身子,去够电源的插头。他有些胖,桌子又很低,做起来很费劲。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动作使孟紫岚很感动,也很意外。她怔怔地瞅着陈玄。陈玄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孟紫岚的目光,就问:“怎么了?”
      “没什么。”孟紫岚低下头。

      陈玄看了看手里的插头,又看看孟紫岚,微微一笑,说:“是不是我刚才的样子很难看?”
      “不是。”孟紫岚依然低着头,说。

      “人胖,胳膊短,没办法。”陈玄说着,收起电脑。自已点了一颗烟,舒服地坐在靠近窗子的椅子上。

      孟紫岚凝视着陈玄。在她的心里,他代表能力和才干,很了不起。平时,她虽然和他取闹,但是从来不把他当作一般人来看。他是她心里的神,她看惯了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而现在,他爬在地上,却为够一个电源的插头而弄得这么狼狈。他却不以为意,似乎早以习惯了这种让人难堪的事情。她凝视着他,看着他飞扬的眉毛,宽阔的额头,想着他刚才爬在地上的动作。

      “我啊,和你们不一样。从我上小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外面。先是和姥姥一起住。上了高中,她去世了,我就搬到学校。大学毕业后来了北京。一呆就是十几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那,你的父母呢?”

      “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又娶了一个女人。”

      “你们处得不好?”

      “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

      “你倒底经过多少事情?”

      “很多,我的心差不多都麻木了。”陈玄嗤地一笑。

      “你的孩子怎么样?”

      “很好。谢谢。我这位夫人是个独身女,年龄和你差不了多少。自己还照顾不好,却早早地弄了个孩子。家里乱七八糟的。她的母亲——就是我岳母,现在和我们住在一起,天天照顾她和孩子。这不,孩子没纸尿布了,她打来电话,要我回家前,从超市买点。”

      “要你买纸尿布?你现在出差在海南,她却打来长途电话,让你买纸尿布?”

      陈玄苦笑着,“有什么办法。事情大小都有她母亲帮着还好点,我知足了。”

      孟紫岚倒吸了口气,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沉默了一阵,她说:“你不爱她吗?”

      “为了孩子,我正在努力找出她身上的优点。”

      “找到了吗?”

      “她是个坦白的女人。我很欣赏这一点。结婚前,她把以前的恋爱经过告诉了我,很好。”

      “你呢?”

      “我也一样。我告诉她关于我和前妻的事情。她想知道多少,我说多少。没什么了不起的。”陈玄长长地吐出一口烟。伸长腿搭在床上,闭上眼睛。

      “累吗?”孟紫岚柔声问。

      “有一点。”陈玄说。

      “我来帮你按摩。”孟紫岚站到陈玄的身后,用手有力地在他的头上按摩着。房间里静悄悄的,陈玄听到孟紫岚心不均匀地跳动着,她身上散发出少女温暖的体香。他感觉到那双在他的头上慢慢地移动的手有些发烫,轻轻地抖动着。陈玄想抗拒。他努力想保持平静,可是自己的心反而也不均匀地擂动起来。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异常的急促。体内经历着一场可怕的颤动,好像一股可怕的暗流突然从不知名的地方偷偷地涌出来,填满了整个心房。他凝视着她,她的脸红通通地,眼睛很亮,湿润的小嘴轻轻地抿着,有些颤栗。

      陈玄的心有些激动,一只抓住她的胳膊,一只手轻轻地按住她的头,她闭上眼睛,把嘴唇印在了他的唇上。一股电流传遍他们的全身。两个人都为之一颤,陈玄将她拉进怀里,如饥似渴地、忘情地、贪婪地吮吸起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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