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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江南不是江南 ...

  •   我坚持每天服食一朵墨结草,直到将香囊里的都服完,我的容颜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

      它并不是像21世纪那样,依靠时间的魔力慢慢转好,而是突然的恢复到一点印记也没有的,香囊内的墨结草被我服空后的第三晚,我还像平日那样就寝,但当两个时辰后我醒来时,我几乎认不出镜中的我,这是一张那样娇美的脸,皮肤是那样的好,没有疤痕或者黑纹,好像这一张脸,是一直照着那个娇媚小萝莉的样子往下走,一直长到今天,从来不曾被损害过。

      我几乎以为这是幻觉,我掐了掐自己,又换了别的镜子,还有河水,最终才确认,我心里有一丝惊喜,却只有一丝,小到几乎让我高兴不起来,我又继续行走起来。

      这两年里,我一个人,在不停的行走。
      躲一个人很容易,但找一个人,很难。

      我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我找遍了楚,然后又沿着我们南下的路返回,蜀道入川,再入秦,再穿过沙漠到燕,我甚至驾驶海船出行,但海岛上我们当年的器用都是蛛网连天,他根本不曾回来过。

      人生有两样东西是恰恰相反的。

      一个是工作,当你没有的时候你诚惶诚恐,内分泌乱作一团,心心念念想要一个,但当你有了的时候,你却觉得极其枯燥无味,无时无刻不想摆脱它。

      爱情,则恰恰相反,你感觉不到爱的时候,你觉得爱情它是个屁啊,你对它嗤之以鼻,但当你真正爱上了你一个人,你食不知其味,睡不能安寝,只不过想求一个答案,他,到底爱不爱我。

      但工作与爱情却有一个相似点,那就是过分追求的,都不会带来快乐。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我不曾去过,那就是江南。

      吴越之地,在我的映象里,应该永远笼罩在烟雨中,然后开一树的杏花,少年公子,鲜衣羽扇,“船头一壶洒,船尾一卷书,钓得紫鳜鱼,旋洗白莲藕。”还有弯弯曲曲的水道,摇着乌蓬船的美人,皓腕采下一朵莲花,在那小桥流水、粉墙瓦黛,绿柳红桃,丁香花的姑娘,说着甜腻的吴侬软语,撑一把油纸伞,哦,对了,还有那浣溪沙的美女西施,不是正是春秋时的江南人么?

      不过,此时她还没有出生呢,我打听过了,如今这越王叫鲤,那勾践估计要再过一两百年才会出生,此时的越人,他们身上刺有花纹,剪短头发,都喜欢铸剑,几乎家家有炉,人人持剑。而且,他们似乎与和后世的越人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他们身体都很强壮,皆好勇,善斗,喜武而羞学文。我经常在街上看到两个人因为一言不对,便打了起来,甚至互相驾车冲撞,百姓们也都习以为常。

      以前中学看史书里说“燕赵多侠客”“关西侠少何呛咆”,却没想到,江南不输燕云,也是侠客之乡。满腔热血酬知己,千杯浊酒向天祭,我在吴越行得越久,惊心动魄的故事越多,我经历了很多救危扶困,振人不赡;眼见了不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不断听闻知恩必报,赴火蹈刃;吴越之地,人皆是壮烈与决绝的,告诉我什么叫受人之托,一诺千金,轻生重义、生死相许。

      如今我寄居在一户卖唱人家已逾三日,这是我两年内停留最多的的时刻,主要是这家人,实在太有趣。

      男主人是个地地道道的越人,叫范大叔,卖唱的时候硕负责击鼓,偶尔应一些合声,当我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差点惊得从凳子上掉下来,“大叔”,还有人叫“大叔”囧啊,后来我才弄明白,不是春秋时期的人都是大叔控,而是伯仲叔季排下来,家里的老三便叫做“叔”了,人皆叫他大叔,就是叫他“范三哥”的意思。

      如果说“面由心生”这句话适用于每个人,那么范大叔绝对是一个暴躁、蛮横、狠毒的人,铜铃大的眼睛、鱼唇狮鼻、一脸紧绷的横肉放在了同一张脸上让他显得特别凶狠。但恰恰相反,他却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人,卖唱得来的钱,往往十之七八都接济的别人。

      女主人则是郑国人,叫隗,和我曾经那个小侍女同名。
      这个年代叫“隗”,就犹如叫“李娜”“刘洋”“王磊”,都是白菜价的名字。

      她高个子,脸若银盘,是这家的主唱,唱的都是郑国的歌谣。

      我以前听过卫歌雅,秦哥慷慨,楚歌神秘,小雅迟缓凝重,颂而大多是歌颂周天子的,最是无味。
      郑国的歌谣却和它们截然不同,激越活泼,抒情细腻,关键是,大多都是情歌。虽然这个时代的歌谣很生涩绕口,但听久了,不懂的问问隗,也能猜出个大概,话说,真是好歌好词啊,就好比十大MP3排行榜,只有情歌才最动人,我最爱听。

      比方说隗告诉我,郑国有两条河,溱和洧,过了洧河便是晋国,三月三是女儿节,男女们都喜欢到河边,相互谈笑,并赠送艾草,她说着说着,放开嗓子唱道:

      ”溱水流来洧水流,春来涨满那沙洲。少年小伙和姑娘,清香兰花拿手上”她笑着对范大叔喊道“大叔,我们去逛逛吧!’”

      大叔便在一旁笑嘻嘻的应声答道“虽然去过了一次,不妨再走一走。”

      隗的圆脸杏目就笑得更厉害,朗声唱道“一走走到洧水河,地广人茂欢乐多,到处挤满男和女,又是笑来又是说,互相赠送香芍药。溱水河来洧水河,河水深清起微波。少年小伙和姑娘,一伙一伙真是多,大叔,我们看看去!”

      大叔击着鼓,张开他的鱼嘴答道“虽然已经看过了一次,不妨再去乐一乐。”

      “好啊。”隗笑着又唱了起来“一走走到洧水河。地方宽敞人快活,到处挤满男和女,又是笑来又是说,互相赠送香芍药。”

      唱完,他们两个哈哈乐作一团。看着他们如此恩爱,我好生羡慕,不禁感叹道“隗姐,你和大叔真好啊。”

      “哈哈哈哈”他们俩有一起笑了起来,隗对大叔使了个眼色,大叔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又击起鼓来,隗便又唱起来“你要是心上把我喜欢,你就提起衣裳趟过溱水来。要是你的心肠改,难道没有别人来?你这傻小子呀,傻瓜里头数你大!你要是心上还有我,你就提起衣裳趟过洧水来。要是心上没有我,世上男人还不多?你这傻小子呀,傻瓜里头数你大!

      唱完,她泼辣的放声大笑,大叔也是停下手鼓,铜铃般的大眼满是笑意,狮鼻喘着粗气,也是哈哈大笑。

      “你要是心上还有我,你就提起衣裳趟过洧水来。要是心上没有我,世上男人还不多?”我脑海里回响着隗的歌声,心里不断震撼,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不是弱女子的歌啊,你不爱我,我难道还没有别人,你若爱我,就提起衣裳趟过洧水来,

      重瞳啊,你若爱我,为何不到江南来?

      “不啼”隗见我发愣,她噗哧一笑,笑容接于眉睫之间“我问你,爹爹与夫君,哪个重要呢?”

      如果是这个年代的女子,夫便是天,当然要答夫重要了,但我自己心里一直很鄙视这种男尊女卑的不平等,我自然说不出口这样答.....

      隗见我犹豫不定,又笑出了声“傻妹妹,当然是爹爹重要了,爹爹只有一个,而夫君却是可以有千千万万的。”说完,她笑得更厉害了。

      大叔居然也笑了起来,还高兴地抱起隗,在空中转了几个圈。

      只有我,呆立原地。

      第一次,在春秋,看到一对真正包容的夫妻,隗之于大叔,她的人格是独立而平等的。

      他们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他们简直就是活着21世纪的人。莫说是在东方社会,就是在西方,这样的夫妻,也很少见。以前留学初学语言的时候,我做过一个expose,题目是le statu de la femme en France,翻译过来,就是《论法国妇女的地位》,似乎只有乔治桑这样的女人,才公然不婚,同时拥有肖邦和卡谬在内的四个情人;只有西蒙娜波伏娃这样的人,才能觅到萨特这样的男子,愿意与她一辈子做允许对方多□□的伴侣。

      而我,当年深深为这两位奇女子所震撼,从精神到灵魂,拜倒在女权主义的脚下。

      而如今,我却为了一个男人,白白耗了自己两年的时光?我如今,不是在做他身边一棵平等的树,而是一粒放下尊严,低到地下的尘埃。我自己让自己,沦为了他的附属品。

      我这又是何苦?明知道,他若愿意见我,两年,他总有一时一刻会出现,但是,他没有,你要是心上还有我,你就提起衣裳趟过洧水来。要是心上没有我,世上男人还不多?

      爱情对于男子只是生活中的一段插曲,而对于女人则是生命的全部。一个女人生活中最艰巨的任务,就是反覆证实我爱的那个人,对自己的爱是执着专一,永恒不变的。

      就好比我,千山万水访君难,为了,只不过是证明我的爱。
      我承认,我只不过,想求他原谅我。

      但这说到底,又有何意义呢?
      忽然,这一切,失了所有的意义。

      想起了一句诗:春心莫过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成了灰,便是死了这条心。

      就只在一刻,我决定以后的路,为自己而活着,活得精彩。

      翌日,我便辞别了隗和范大叔上路。

      江南不是江南,虽然我眷恋着这片土地在这两千年前的守诺重义,薄名轻利,肝胆相照。但我要去郑国,去中原,去那片平等而奔放的土地,去看看那个无拘无束的世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江南不是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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