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行线》咪呜喵

4、（三）

　　从场地，到厨师，到菜单，到每一个细枝末节。
　　加上公司的交接，对过去几年状况的补习。
　　赤西仁回国后的生活十分忙碌。
　　然而他宁可自己忙碌一点。
　　在同一个位子上，学会了经商，学会了人际。
　　不能抛弃的这些周旋的本事，连血带肉地牵绊着另一个人的过往。
　　可以换掉电话换掉文具的款式乃至换掉这个办公室的装潢。
　　但换不掉整幢楼的电梯，公司里熟悉的角落，还有一直看着自己成长的中村。
　　所以忙碌可以帮助自己克服。至少赤西仁是这样想的。

　　而龟梨和也最近的日子过得特滋润。
　　仁回来了，公司等于不用自己操心。订婚宴将近，赤西伯伯索性给自己放了大假，于是憋屈了好久的龟梨很开心地刷爆了好几张备用卡，在第N次被店员提醒“您的卡已经超过透支额度”时，依然笑眯眯地拿出另一只钱包，掏出一张明晃晃的金卡。
　　“请刷这张吧，没有限额的哦~”
　　购物是快乐的。有爱的购物更是幸福的。
　　所以当龟梨和也在往停车场搬战利品时路过那一家定制店，他的心情犹如三岁小孩发现棒棒糖般，满眼满身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大包小包地飞进去，笑容灿烂得让店员小姐都要喊“马~马步西~~！！”
　　“请……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是的！我看到贵店门口的广告有写，可以定制自己设计的胸花是吗？”
　　“对的，请问您要定制哪一种呢？”
　　笑容更上一万伏特：“订婚用的哟~~！！”

　　山下智久是。
　　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但后来才熟悉的玩伴。因为不到7岁便被家人接去了美国，过了很多年才回到日本。
　　和仁是亲友，暗恋小乌龟。
　　以及……和关西黑皮也是亲友= =+
　　最后一个回忆，让龙也在看到增田店门口朝自己微笑的人时，有些嫌弃地撇撇嘴。
　　山下笑笑，走到龙也面前，未及开口便被龙也抢了先：“你告诉他了？”
　　“没有。”
　　“那，”龙也低了低头，再抬起便是璀璨的眼神与笑容,附加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啊！！P~~！！”
　　横滨，某家气氛轻松宁静的咖啡店。上田无意识地翻着手里精致的饮料单，再抬头望望窗外。直白的蓝天白云和地标大厦。忽然就有了港口的味道。
　　虽然自己也不明白，同意“找个地方聊聊”怎么就被一路从东京拉到了横滨。山下智久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和咖啡店的小姐正一起等着神游的上田点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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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员小姐困惑地望向山下。
　　“……”谁让自己带他来的呢，“我说，龙也啊……”
　　“嗯？？”一脸货真价实的疑惑。
　　“……你想好喝什么了没？”
　　“啊，Double Espresso和芝士蛋糕谢谢。”
　　“好的，请稍等。”店员小姐收好菜单离开了，山下拿出手机看了眼，随手搁在桌上。
　　“P，为什么非要跑这里来喝咖啡？又不是很好喝的样子……”眼神飘向年轻的店员。
　　“……你只是想说这里的店员不是你喜欢的熟女类型吧。”
　　“哈哈，BINGO~”
　　“……东京都内我熟悉的店，老板和店员都也认识仁……我想，你不想让他知道我找到你了。”
　　“……”一脸不正经的笑容隐去，上田移开视线，又向那蓝得不像话的天空望去，“是啊，没错。”
　　“你不问我怎么找到你的？”
　　“……莉奈身材不错……”
　　“= =+¬”
　　“真是百密一疏啊……我早该想到的，增田的交际圈子一共才这么几个人而已……”
　　“这五年……”
　　山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问。
　　这五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怎么都找不到人？
　　这五年你怎么样?都在做些什么？
　　又或者，这五年，你一点都不关心，他变成什么样了吗。
　　“我去考了心理医师执照，现在在一家私人心理咨询所挂职。”上田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个问题。
　　山下沉默，发现竟再问不出别的问题，一时间两人都不开口。四下里公司职员讲电话的声音，年轻女孩笑谈的声音和勺子在杯子边轻碰的声音，将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衬得异常云淡风轻。
　　得体的脚步声接近，伴随杯盏与桌面的轻叩，店员礼貌地将两人的饮料放至面前。
　　“两位的咖啡和甜点。”
　　“谢谢。”山下礼貌地点头致意。上田一言不发地拿起叉子开始戳芝士蛋糕。
　　桌上有食物，气氛也就不那么尴尬了。山下搅动着咖啡，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你不问我什么吗？”
　　“……这顿你请吗？”
　　“……”山下无奈地笑开去，却仍不死心地继续道,“仁他……”
　　“他怎样与我无关吧，我不想知道。”
　　“……那好吧。”
　　“倒是你啊，和小乌龟怎么样了？”
　　“……”山下望着上田，一时语塞，“什么怎么样……”
　　“别装蒜啦，我知道你喜欢小乌龟哦~很~多~年~哦~~”嬉皮笑脸的八卦腔。
　　“……”山下低头看自己的杯子，深色的液体倒映着自己的表情，神色复杂。
　　“嗯？？嗯嗯？？”不死心的继续八卦着。
　　“和也他……”山下迅速瞄了一眼上田，尽量轻松地迅速把话说完，“和也他下个月就要和仁订婚了。”
　　“……”
　　再度陷入沉默。
　　上田再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
　　吃完了蛋糕，抿了两口咖啡，上田拿出手机。瞄了一眼，皱了下眉头，接着又舒展开，微笑着输入了些东西，很大力地按下了“发送”键。
　　山下一直在搅着咖啡，时不时望向上田，却看不出他的心思。
　　忽然手机响。山下一惊，拿过手机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这是我的号码哦~”上田终于又开口了，依然是那么无所谓的语气。
　　“……你不怕……？”
　　“无所谓，大不了再换号码，只是那样的话，山下君也不会再知道了。”
　　“……我明白了……”
　　“你的号码还真是一直没有换呢。我以为会打不通……”
　　“啊，因为……”因为某人的任性要求。
　　因为某人相信你会和我们中的谁联系。
　　所以任性地强制要求大家都不准换号码。
　　山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既然他不想知道。而事实上他是不是真的不想知道。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跟朋友有约呢。”
　　“好……龙也，我不会告诉大家你的事，所以……”
　　上田停下塞耳机的手，抬眼望着山下。
　　“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保持联系。毕竟，即使你不想见仁，叔叔伯伯那边，你还是不能不给交代吧……”
　　上田摆出一脸吃了黄连的表情。
　　“……好啦，不给交代就不给交代……总之就是要保持联系！”
　　“知道啦。”上田塞上耳机起身，“不然也不会给你号码了啊。”
　　山下笑笑，“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朋友会到横滨来接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什么朋友这么倒霉……
　　“那，P，再联络。”
　　“嗯。BYE。”

　　倒霉朋友中丸雄一嘴角抽搐地看着手机。
　　订好的餐厅和电影，这人竟然跑去横滨，还理直气壮的要求“不想坐新干线，我随便逛逛等你来吧~”
　　如果要赶上晚餐的话，现在必须出发才能来回啊！！！
　　“美代子！！今天就这样吧！！”中丸雄一抓起钥匙往门外冲，扯下的白大褂徐徐落地。
　　“……是……”美代子黑线地收拾着文件和衣服，无奈地想起某个最擅长无辜笑脸的，从未在诊所呆上2小时的另一位医生。

　　天色暗下去，港口的灯火渐渐欺上天空。上田坐在台阶上，抬头望着依稀可见的漂浮的云朵。
　　耳机里是一直一直单曲循环的《BUTTERFLY》。
　　真是过时好久的歌了。
　　自嘲地笑笑，摘掉耳机，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
　　好慢。
　　丸子是把车开到关西去了么……
　　上田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完全没有说在哪里等，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机随后便因没电自动关了机。
　　索性就这么吹着海风到天亮好了。再带一大瓶海水，回去做灌汤丸子……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如果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一直找，找遍全世界，一直到找到你为止。”
　　“……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我自己。找不到你，我就找不到自己了……”
　　“……不懂你说什么。”
　　“……你懂的，我知道……”
　　我懂的。我懂但我不相信。
　　就像现在这样。
　　5年了，你都没有找到我。
　　我就在东京。我就在你的生活圈子的边缘。
　　但你没有找到我。
　　而你也，不打算再找了。

　　脚边的啤酒罐空了一罐又一罐，上田有些迷蒙地望着灯火照映着水面。
　　坚持什么的。
　　放弃什么的。
　　其实有什么要紧呢。

　　“龙也……”身后传来如释重负的声音。
　　上田回头，便看到一脸“终于找到了”的表情的中丸，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应该是风吹的吧。
　　“丸子……”上田伸出手。
　　“……？”中丸愣了一下，低头看看上田脚边的空罐子，再看看眼睛异常湿润的上田，一言不发，握住他的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了？”将穿着单薄的上田搂进怀里。上田闭上眼睛靠在中丸肩上。中丸也不再问，安抚地轻拍着他的肩膀。
　　“丸子……”
　　“嗯？”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简讯里说看得到地标塔……于是我把地标塔方圆几里地全找遍了……”话说现在车子还是违章地停在那里呢……
　　“不……我是说，你当年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时我看到导师桌上你的论文啊，就觉得，我一定得和这人聊一聊。”
　　“可是我那时几乎不在学校出现呢。”
　　“对啊，然后我就问学姐，问图书管理员，问收信室的大伯，直到摸清你的行动规律……话说你那时可真是神出鬼没呀……”
　　“然后你就找到我了……？”
　　“对啊，你不知道，当我看见你从书堆里抬头望向我的时候，我有多么激动啊~”
　　“……丸子……”
　　“嗯？”
　　“如果我有一天想要走，你会不会拦我。”
　　“当然会！！”斩钉截铁。
　　“会不惜毁掉我的目标吗……”
　　“……我会陪你去哦~”
　　“……少来了。”
　　“我说真的啊~你看，我什么时候赢过你啊~你真想去的话，我肯定拦不住你啊。我只能陪你去，才不会失去你啊~”
　　“你就没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吗。”
　　“嗯……”认真想了想，“目前没有呢……”
　　“……真是没有梦想的人啊……”上田撇撇嘴。
　　“哈~哈~”中丸傻笑两声。
　　“丸子……”
　　“嗯？”
　　“我们回去吧。”
　　“好。”

　　山下智久翻滚了三个小时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开灯坐了起来。
　　睡不着啊！睡不着啊！！睡不着啊！！！
　　抓起手机又翻出那个新鲜的号码，瞪了半天，乱抓一阵头发，又重重往枕头上倒去。
　　不能告诉他们！
　　可是不说的话，日后会死得很惨啊！！
　　好烦好烦好烦……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山下隐约明白今晚是别想睡着了，干脆下床，把手机关了，自己到书房去做事。
　　打开邮件，意外地发现龟梨竟然还在线。
　　“还不睡？”不会也是睡不着吧……
　　“嗯，核对些资料结果就弄到这么晚了。”
　　“核对什么？要我帮忙吗”
　　“……核对订婚宴的程序和宾客名单……”
　　“……”山下苦笑，今天是怎么了，总不能安心地过自己的日子，“那我就帮不了你了。”
　　“嗯。”
　　“你不问，为什么帮不了你吗。”
　　“……P，你该明白的。”
　　“……是么。我倒真愿意不明白。”
　　“……别这样。”
　　“哈哈。好了。我明白的。”
　　“嗯。不早了，我去睡了。晚安。”
　　“安。”
　　龟梨的头像即刻暗了下去。
　　山下撑住头，闭上眼睛。